荆

随缘是不是挂了咳咳。。。。更新到16未完

如果冬兵从天空母舰上跳到波多马克河里之后，到了另一个地方。。。

1

即将坠入河中的瞬间，冬兵预料到可能产生的巨大冲击力闭上了眼睛。当然，即使以一个超级士兵的标准，他闭上双眼的时间也只能用很短来形容。

 

在感受到寒凉刺骨的河水将他浸没的同时却有两双手从侧面握住了他的上臂，他睁开双眼，动了动双臂很轻易的就从那两双手里挣脱，没有疼痛感、没有脱臼、机械臂无损伤，认清自身当前状况不需要太多时间而且也没有如何糟糕，冬兵却茫然无措。

 

他的右手触碰到坚实的地面才察觉到自己瘫坐在地上的姿势，他转头，望向熟悉的浅金色墙壁，同样熟悉的还有寒冷、乏力、以及死里逃生般的后怕。

 

然后是一个似曾相识到令人战栗的声音：

 

“解冻时间，3时27分。”

 

冬兵猛的瞪大了双眼，他撑着地面试图站起，双腿却无力的弯曲如同刚出生的幼鹿。有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拖起来有些粗暴的扔在一个座椅上。

 

“校准机械臂，给他准备，下午要用。”

 

冬兵不记得这些细节，但是他知道他最近一次解冻后的任务是Nick Fury，他在扫过操作员的电脑屏幕上那个光头的独眼时确认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他回到了两天前。

 

虽然表面上他凌晨才解冻，但是事实上，他脱离冰冻和洗脑的时间已经很长，长到足以让他不稳定，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应该给他的操作员一些提示—他需要维护，但是第一次，他选择保留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表达出来。

 

没有人值得信任，没有人，包括那个天空母舰上的金发男人。

 

虽然那个人和冬兵遇到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直到现在冬兵依然无法解释在目睹那个男人阖着眼睫坠落的时候为何会做出跟着跳下去这样灾难性的决定。但是—冬兵遵从着维护小组的指导尽力恢复着身体的状态和各项指标—他需要行动力、需要不被监视的自由、需要更多更广的信息。

 

没有人值得信任，没有人，他必须自己寻找和判断。

 

所以，十二个小时之后，冬兵和他的战术小队离开地下金库的时候，他步履坚定，周身充盈着蓬勃的战斗力。

 

那辆黑色雪佛兰开过来的时候，冬兵平举起右臂，意料之中的看着它在炸弹的作用下前翻然后滑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等它停下来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扯下车门，扶着门框弯身，盯着地面上那个空洞洞的缺口开始思索，他可以找到这个任务—Nick Fury—也许要花一点时间，不过如果他想，这个人最后一定会死在他手上，问题在于，他不想。

 

冬兵甩手站起，走到他的战术小队旁边：“他跑了，我去追。”对方沉默着点头。

 

他并不关心如果NickFury没死会有什么麻烦，他记挂着那个金发男人说他的名字是James Buchanan Barnes，他可以…不，他需要，从这个名字查起，所以当务之急，他应该给自己来点伪装，然后搜寻一些有用的信息。

 

冬兵看了一眼他的战术小队，隔着护目镜他知道他们不会察觉他眼神中的嘲弄和愤怒，不过他只是利落的转身，Soldier，他提醒自己，慢慢来。

 

2.

找到所需伪装的全套行头比冬兵预想的要麻烦一些，这方面技能他不熟练，好在他最终都搞定了。整理好自己预备转出巷口时冬兵抬眼看了看天色，有些暗，也许可以再等等到完全黑下来？

 

他环身四顾，一个垃圾桶边露出的报纸的一角吸引了他的目光。

 

华盛顿邮报的铅印无法描绘出那个人的金发和篮眸，但冬兵无须辨别就认出了那张脸。他掀开垃圾桶盖抬手扫掉上面的杂物，小心的抽出整张报纸，照片的旁边印着黑色加粗的大字：

 

“WelcomeBack, Cap.”

 

冬兵在准备进入史密森尼博物馆的时候遭到了阻拦。

 

“抱歉先生，还有十五分钟就闭关了，请你明天早些时间再来吧。【注1】”

 

冬兵看了一眼稀稀落落向外行进的人流，又看了一眼横着一条手臂拦在自己面前的保安，向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像史密森尼这样的地方，他要进入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冬兵退到保安的视线之外，安静的等待着。

 

五十分钟之后，冬兵成功进入到史密森尼博物馆的美国队长展厅，虽然已经闭馆了但是电子展板还没有关闭，只是缺少了影像资料和解说，冬兵从Steve Rogers的巨幅肖像画开始，依次看向每个展板—包括Bucky Barnes的半身像，冬兵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视线扫过右下角的1917-1944，一阵剧烈的抽痛袭击他的大脑让他半边身体发麻，什么人的声音挤压着呼啸而过—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喜欢挨揍—”

 

“—我怎么会，你把傻气都带走了—”

 

冬兵急促的喘气，摇晃了一下才维持住身体的平衡，抬起头环视四周最后将探究的目光落在展板上那个标注着5英尺4英寸、95磅的小个子身上，他饥渴的盯着他的脸，努力试图想起什么却发现脑海中无数的画面扭曲纠缠，明明存在却什么都捉不住。

 

冬兵后退了一歩右手撑上身后的展柜，他应该…离开这里，这个地方让他不安，让他焦躁，让他…失去理智，但是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些破破烂烂的摩托车和钢盔，都让他依依不舍。

 

冬兵转过身用指间摩挲着展柜的横沿，步伐缓慢的边走边看，直到—冬兵将双手压在玻璃板上方，近乎痴迷的盯着那些银灰色细致漂亮的阴影，盯着那个偏着头嘴角微微挑起的画中人，他不知道自己可以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尝试着弯曲嘴唇，展柜里明黄的柔光让他无法在玻璃板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并不能阻止他盯着另一个自己，甚至没有察觉到玻璃板发出了细微的崩裂声。

 

直到尖利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他猛然仰起头试图辨别出发出声音的位置，身为刺客的基本素养让他没有忽略正奔向他所在地点的繁杂凌乱的脚步声，他完全下意识的挥拳砸碎了展柜的玻璃，抽出那本素描簿快速的逃离。

 

 

 

Steve Rogers 刚刚在他的公寓楼下停稳摩托车就听到了手机的来电铃声。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停顿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请问是Rogers队长么？”电话对面传来清脆同时透出小心翼翼的年轻女声，Steve皱了皱眉：

 

“我是。”

 

“这里是史密森尼博物馆，你好，队长。”

 

“你好，女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Steve偏头用肩膀夹住手机侧身下车将机车支好。

 

“不…其实是由于我们工作的疏忽，”电话对面的女孩尽量不明显的吸了口气，但是没有瞒过Steve的耳朵，这让他有些许疑惑和担忧，这是发生了—

 

“事实上，今晚闭馆后不久，史密森尼博物馆的一位闯入者偷走了队长你的素描簿。”女孩语速飞快的说完，Steve能听出她屏住了呼吸，仿佛用光了全部的勇气。

 

他用手扶住手机将自己的肩膀解放出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一下：“你是说…哦…我的素描簿…哦我懂了…”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女孩听上去恳切而愧疚，“我们已经将监控提交给了特区警方，明天还会登报声明，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尽快知会队长你，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找回那本素描簿。这件事情完全是我们的错…”

 

“不不不，没关系，”Steve忍不住打断了她，“呃我是说，素描簿如果能找回来当然好，如果不能也请不要太过自责…”

 

接下来Steve花费了五分钟的时间安慰了责任心丰沛的史密森尼女孩，并保证对寻回素描簿的相关进展会保持高度重视和关注才最终挂断了电话，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步履轻快的迈上了楼梯。

注1：史密森尼博物馆的开馆时间为8:30—17:30。

 

3.

冬兵瞪着手中的素描簿，一种近似于懊丧的情绪逐渐翻腾：他不应该把这个东西带出来。

 

他小心地翻动着素描簿的纸张，走过七十年光阴的浆纸泛出陈旧但是优雅的米黄色，并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直到他不小心压碎展柜的玻璃板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要将这本素描簿带走，他只是…冬兵的思路停滞了一下然后给自己搜寻出一个合理化的理由：他只是当时还没看完。但是不能否认，他的双手已经许久不接触这样脆弱而精致的事物，这让他担忧又有些着迷般的喜悦。

 

当然，这不是说他就应该把它带离博物馆。

 

虽然现在组织认为他正在追踪NickFury而放任他的自由，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他没有完成他的任务，然后就会开始全面的搜捕和逃亡，而他不会找到合适的位置来存放它，除非…

 

这是美国队长的素描簿，不会有人能比它原来的主人更懂得它的价值并好好的保管它。

 

在冬兵的预想中，即使以他并不熟练的信息搜索和寻人技能来说，找到一个会在博物馆办个人主题展的人的家应该也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但对于华盛顿特区的人民来说，美国队长凭借他积攒了七十年的名望成功的出现在各个网络社区和论坛的热门版块。当然，“他的人民”会尽量不去打扰他的日常生活，至于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人，考虑到美国队长作为敌人的棘手程度和从未失败的历史，“他的人民”需要操心的并不包括这些。

 

所以—冬兵扫过那些带着各种不明符号（QAQ，OTL，·ω·，╭(￣▽￣)╯╧═╧…）的语句从中筛选出他需要的信息—由于内容过于繁杂：

 

“队长今天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对我微笑了”

 

“哥伦比亚区的小伙伴们，我发现队长的晨跑路线了”

 

“有没有人喜欢队长最近常穿的那件蓝色连帽衫”

 

……

 

到冬兵最后锁定杜邦环区的一幢老式公寓楼，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因此，在他不能顺利的清空商场电脑的搜索记录和他留下的各种信息痕迹的时候，他粗鲁的拔掉了电源，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离开了商场。

 

冬兵并未预料到会在美国队长的住处发现他的任务—Nick Fury。

 

美国队长的房间拉下了百叶窗而且光线很暗，冬兵知道这是为了防备可能的狙击手，也就是他自己，而事实上他对这种措施的实际价值很是不以为然，如果冬兵想动手，Nick Fury 现在将自己隐藏在墙体后房间的死角，只要他稍微脱出那个位置，冬兵可以立即判断出一枪致命的弹道角度，关灯和百叶窗给冬兵带来的困扰仅止于让冬兵无法看清美国队长的侧脸。

 

当然这不重要。

 

他只是需要等待这两个人交流结束之后远离窗台的一点点时间，让他可以把素描簿扔进，不，放进—冬兵在心里略微修正了一下他的计划—美国队长的家里。

 

他看着Nick Fury站起身向美国队长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抽搐了一下瘫倒在地，冬兵有些不耐的看着立即揽住对方焦急不已的大声呼唤“Fury”的美国队长，很想提醒他这人从第十七大道的一台翻车里逃到你家还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话，总要体力不支一下，死不了人的。

 

而让冬兵紧绷起来的是一个突然持枪冲进来的金发女人，枪，不，不是枪，是那张脸，他不喜欢那张脸，那张脸让他感受到威胁和抗拒…

 

当美国队长气势汹汹的用盾牌护住身体跃过两栋楼的间距向他冲过来的时候，冬兵忍不住有些委屈，他没想杀了那个女人，他只是在她离美国队长太近之前开了一枪，并且他有留心没有打中她。但身后那个弥漫着冰冷的愤怒对他穷追不舍的人让冬兵觉得他其实是应该打中那个女人的。

 

即将跃下天台的瞬间冬兵听到了身后尖锐的破空声，他停下脚步回身用金属手臂接住了盾牌，他终于再一次和这个人面对面，而三十米的距离、昏暗无光的天台、帽檐下的阴影和七十年的时光与风雪，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阻止这个男人以他独有的温柔叫出那个名字：

 

“Bucky?”

 

 

4.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那个人看向自己的神情似曾相识，甚至说出那个名字的语气都该死的令人熟悉，所以他现在应该…冬兵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陷入思索，一直到美国队长几乎和他只有一臂之隔他才惊醒般的振臂抬了抬盾牌，有些威胁意味的向美国队长扬了扬下巴。

 

“…Bucky？你听到我说话了么？”美国队长停下脚步，担忧的看向冬兵，冬兵抿了下嘴唇没有回答，而是垂下左臂让盾牌贴在身侧又低头看了看捏在右手中的素描簿，然后将它们两个叠在一起扔向美国队长怀中：

 

“你的！”

 

美国队长下意识的接过，看清手里的东西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冬兵皱了皱鼻子，某些陌生的似乎可以称为尴尬的情绪浅浅的扩散。美国队长抬起头正想说什么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警笛声让他立即转头望向远处的街道尽头。

 

冬兵看着美国队长收回远望的目光，在扫过自己右肩上方时停顿了下，最终落回自己脸上：

 

“我房间里有个伤员，现在必须送他去医院确认他的情况，你住在哪里，我回来就去找你。”

 

伤员…哦，对，那个光头，和刚才那个女人，他们都是这个人的同伴，而自己却向他们开枪…直到这时冬兵才反应过来刚刚对方的视线停顿是因为什么—他偏头看了看背在背上的狙击枪向后退了一步。

 

美国队长却立即上前握住了他的左手，

 

“Bucky—”

 

冬兵感觉到对方的身体鲜明的战栗了一下，然后迅速低头看了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一只有血肉的—属于他自己—和一只金属的，属于…

 

他抬起头看向冬兵又忍不住低头再去看他的金属手，张口闭口好几次，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冬兵有些疑惑的打量他，只是感觉到他更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Buck…”他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声音却嘶哑不堪，“你…我家可能有窃听器，但是…等救援队撤走你可以在我家等我，或者你找个地方把你的枪放起来，和我一起去医院，或者…总之…”

 

美国队长深吸一口气，有些焦急的向对面的公寓楼扫了一眼又盯住冬兵：“你不能…总之..让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你，拜托。”

 

冬兵看着他皱起的眉，乱糟糟的头发，遍布全身的玻璃渣和木屑，自己似乎给他造成了一些麻烦，这种感觉很糟糕，他应该…是要照顾这个人的，他不记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但是仿佛是某种…本能，某种刻进血液的本能，像青铜经火焰烧铸的坚实，像恒星年复一年绕行的执拗，无论时光与破碎如何残酷都未能抹杀。

 

“Bucky，”美国队长摇了摇他的手，“你选一个，我现在必须要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迫切但是笃定，眼睛在喧嚣的黑夜里熠熠闪光，这让冬兵有些不解，这个人焦急、担忧、疑惑、但却似乎…很高兴？

 

“Bucky—”

 

冬兵忍不住点了下头，看着对方立即绽开的灿烂笑容，压下翻腾的疑虑和懊恼又点了下头：“去你家。”

 

“好。”美国队长说完快速的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松开转身向对面的公寓楼跑去。冬兵站在原地，看着楼下的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去，摘下耳内的接讯器扔在地上，用鞋底碾成了粉末。

 

 

 

Steve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凌晨一点，他几乎是在Fury抢救结束后没有丝毫停留就赶了回来，可是时间依然已经很晚了，还好打开门后他看到了沉默地坐在黑暗中的Bucky。

 

Steve举起一根手指贴着唇示意了一下然后指指身后，Bucky顺从的站起来跟着他离开了房间。

 

深夜的杜邦环区静谧而空旷，Steve走在前面，但是时不时回头确定Bucky跟在身后，最开始Bucky会以探寻的目光和他对视，在最终确认Steve就是想回头看看他之后，Bucky移开视线落于道旁的某处似乎陷入了沉思。

 

在差不多走完一整条街之后，却是Bucky先开了口：“有话就说。”

 

Steve身形一僵停下脚步转回身面对着Bucky。

 

Steve知道这不是从前的Bucky。

 

他冰冷的视线、从未翘起的嘴角、过于坚决的步伐、对周遭环境时时刻刻的警惕和蓄势待发的张力，以及他金属的手掌和背上的狙击枪，Steve是很震惊很激动但是这些内容他都没有忽略，这种需要丰富的战斗经验才能积淀出来的戾气和强悍，和他相比，曾经的Bucky也是个战士，但远不到这样的级别。

 

但他也知道这就是Bucky，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考据，他的辨认近乎直觉，而且，他能感受到Bucky对自己虽然生涩却真实的信任和不防备。

 

Bucky也停下脚步，目光平直稳定，面无表情。

 

Steve举起一只手伸向Bucky的脸颊，Bucky似乎下意识的将头向后仰了一点但是又停住了，困惑的微微睁大了眼由着Steve用指尖轻触自己的脸颊然后又迅速的收回了手。

 

Steve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烧，他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笑了笑：“就…总觉得不太真实…但是…”Steve转回目光和Bucky对视：“你活着，真的太好，太好太好了。”

 

Bucky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伸出右手拉住了Steve的左手。

 

他力气很大让Steve些微有刺痛的感觉，但是指尖的温度、掌心的硬茧、甚至是那种刺痛，让Steve兵荒马乱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了地。

 

 

5.

Steve很想就这样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但是他对于“他的人民”—说实在的，“他的人民”的范围确实十分广泛—的根深蒂固的责任感让他不得不首先解决一个过于显眼的问题：“Bucky，你刚刚开枪—”

 

“我并没有打中她。”Bucky几乎是立刻截断了Steve的话，他的表情和语气与之前并无二致，但是这种脱口而出的反应让Steve敏锐的察觉到某种疑似于“不高兴”的情绪，当然，也没有忽略那个“her”。

 

“你的目标是Kate？为什么？”Steve迅速的在脑海中筛选一个护士可能遭受枪击的原因，哦，不…Steve提醒自己，她是神盾局的特工，所以Bucky是针对...？

 

“她不是我的任务，”Bucky皱了皱眉，将“target”修正为“mission”，“我只想让她离你远点。”

 

Bucky嘴角紧绷的弧度让他的脸显得气鼓鼓的，这个生动起来的表情勾起了Steve心底在担忧的间隙中柔软的亲密感，让他忍俊不禁，但是：“Bucky你究竟…”

 

“我可以不开枪，”Bucky盯着Steve硬邦邦的开口，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如果你不喜欢。”

 

Steve眨眨眼睛闭上嘴，下意识的收紧了与Bucky交握的手，在喜悦和震惊稍稍沉淀之后他对他和Bucky之间在沟通上的艰难有了更鲜明的体会：Bucky有些事情没有说，可能是他不想说，而更大的可能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情需要说，但是这并不妨碍Steve知晓对方正努力的奔向自己，尽管步伐跌跌撞撞。

 

Steve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话题，至少要掌握他的行踪？：“你家在哪里？或者落脚的地方？”他摸摸鼻子挑起嘴角，“我的房子今晚恐怕不太适合居住，可以借用你的地板么？”

 

和Steve预想的有所出入的是这个话题不仅没有让Bucky放松下来反而让他第一次露出了些许迟疑的表情，他转头向Steve的公寓方向望了一眼又转回来：“我没有…家，”他眼神没有浮动可是他字字着力的说话方式让Steve不安，“我落脚在…基地，他们…我有一个柜子，”他的语句逐渐顺畅起来，似乎是终于克服了什么莫名的恐惧，“我没有地板借给你，我不会再回去。”

 

说完他微微抿起嘴唇盯住Steve，带着一点点警惕，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Steve不满意，但他也做好了接受对方的不满意的准备。

 

 

 

“什么是…柜子？”冬兵眼看着对面的那个人脸上的笑容和血色迅速的消退下去，黄色的街灯打下来让那个人的脸色苍白的仿佛透明，这让冬兵疑惑，同时也有些…挫败，他喜欢那个人刚才的表情，那个眉眼弯弯笑起来的表情，而现在，在美国队长经过狼狈和焦急终于再一次笑起来之后，他又搞砸了。

 

至于柜子…

 

冬兵举起他的左手在空中划了两下：“长方形…正好可以装下我，材料主要是精钢，耐低温，有一小块强化玻璃，他们…”冬兵停顿了一下，“他们认为我不稳定的时候会用上它。”冬兵不太想说关于柜子的事情，但是既然对方问起，他还是尽量清晰的回答了一下。

 

冬兵在过程中始终看着对方，他注意到美国队长瞳孔微缩，稍稍睁大了双眼，他闭上嘴耐心的等待对方的回答却感觉到从交握的手上传来的颤抖，他低头看了一眼紧接着惊讶的发现颤抖蔓延到对方的全身，他感受了一下对方手掌的温度，似乎…确实是低了一些？

 

“你冷？”冬兵稍微靠近了一步更仔细的打量对方。

 

美国队长仿佛惊醒一般猛然摇了摇头，他举起他自由的右手似乎也有些疑惑，“我没有...我不冷，”他瞪着自己的右手用力握拳却发现他的努力是徒劳的，他无法停止颤抖，他看着它然后又抬起头求助般的看向冬兵：“Bucky，你告诉我…”

 

“我们找间屋子，”冬兵打断了他然后拉着他沿街大步向前，美国队长踉跄了两步之后乖顺的跟在冬兵身后，冬兵不必回头就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死死的落在自己的后脑勺，不过他选择忽略这些—先找个避风的地方。

 

冬兵在四处观察之后拽着美国队长钻进一座旅馆的后巷，在墙角下他松开对方的手，脚蹬墙壁轻松的搭上二楼的窗台，他先侧过耳朵听了听然后移动到正对着窗户的位置向里面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抬起机械臂直接拉开了窗户，空旷的深夜这一声会有些刺耳，但是不足以引发什么骚乱。冬兵松开手直接落在地上，看向美国队长：“上得去？”

 

对方有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不过好在爬个二楼窗户这样的事情，美国队长即使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冬兵等他顺利的跳进房间之后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朴素的双人间，冬兵靠近站在窗边空地上沉默的盯住自己的美国队长，抬起左手碰了碰他的脸，指尖的温度让冬兵皱了皱眉，在转回身试图把已经被他损坏的窗户推回去未果之后，他拉上窗帘，拉着美国队长走到远离窗户的那张床边让他坐下，顺手扯过被子盖上了他的大腿。

 

“还冷么？”

 

“Bucky…”美国队长右手加力，冬兵顺着他的力道坐到他身边，疑惑的看着他，“我不冷，”冬兵看着那个男人闭上眼睛，睫毛在他依然苍白的脸颊上投出一排阴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拉起冬兵的金属手臂：“你的枪、你的手臂、你的柜子、还有谁是‘他们’…或者无论什么，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求你Bucky，都告诉我，我必须知道。”

 

 

6.

Steve迫切地盯住Bucky，而始终毫不迟疑的与自己对视的Bucky却突然微微低下头，并试图把金属臂从Steve的手中抽出来，这让Steve一阵惊慌：“Bucky别，”他用力拉回Bucky的手，“我…是我太莽撞了抱歉Bucky，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金属的质感越具体越诱发他口腔里蔓延的苦涩，也不断加重他顺着脊椎渗透的寒意，但也是这种具体让Steve知道这是—或者说Bucky是—真实存在的，他拉住Bucky的金属手就像悬于断崖的人手握唯一的荆棘，为了自身的存活他只能越握越紧，哪怕割肉刻骨，鲜血淋漓。

 

Bucky似乎是疑惑的偏了偏头：“你这样我没法给你看。”

 

Steve一愣：“看什么？”

 

“金属手，”Bucky将与Steve交握的金属手摇了摇，“外套脱了你才看得到。”

 

“哦…哦！”Steve立即松开Bucky，耳根有些发烫，好吧他承认他是有些过于患得患失了，而听着Bucky认认真真的解释他有些想笑，却也酸楚得仿佛心变成了被用力挤压的青柠檬。

 

 

 

冬兵将外套脱下来，然后将金属手伸到美国队长面前，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美国队长的眼神顺着冬兵的指尖游离到肩臂的关节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覆上冬兵上臂外侧的红星，他盯着它然后慢慢的垂下头，突然用手捂住了脸。

 

冬兵保持着手臂平伸的姿势瞪着美国队长，烦躁得想揪头发：他觉得他已经尽力了，为什么好像又搞砸了？

 

“你…”冬兵张嘴吐出一个字又迅速的闭上了嘴，他不想推断出这个人的难过都是因为自己，他能分辨出美国队长刚与自己见面的时候明明是很高兴的，但是现在这种状态他又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我没想到…”美国队长的声音被压在自己的手掌下，听起来闷闷的。

 

“没想到什么？”冬兵将美国队长的手拉下来露出对方的脸，那个人的眼睛里浸润着不带棱角却不减鲜明的痛楚，就好像面对着珍爱的瓷器上的裂纹，他太想修复而无能为力，这让他满怀柔情的同时也几乎是受伤的。

 

当确定这种眼神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冬兵终于勉力触到了问题的核心，他握起右拳，金属臂发出一阵流畅的机械校准声，成功地让美国队长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金属臂又将目光落回冬兵脸上，冬兵用他认为的最诚恳的态度对美国队长解释：“它很灵活，很强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会痛。”

 

“Buck…”美国队长挑起嘴角，倾身将冬兵拉进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拥抱。

 

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冬兵下意识的僵硬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放松下来用左手环住美国队长的腰，体温适中，也没发抖，再加上美国队长刚才的那个微笑，冬兵确定自己终于没再把事情搞砸。

 

 

 

Steve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而Bucky也配合的由着他抱，后果就是在过了一段时间Steve觉得有些羞涩和尴尬的时候，他不知道要怎么从这个状态中脱离出来，当然，即使这样一直抱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

 

“我的枪是SVD，”Bucky一出声正好让Steve趁机松开对方，Bucky浑然未觉般坐直身体，边说边指了指之前他在坐下来的时候顺手摘下来靠着床沿的狙击枪，“他们的计划是让我用它杀了Nick Fury…”

 

“Fury？”Steve不自觉的微微提高了音量，“他们是谁？为什么让你杀Fury？”

 

“他们…”Bucky似乎是了然的点点头，“他们是Hydra。”

 

Bucky话音一落Steve猛的站起身，小腿磕到床沿发出“哐”的一声，Bucky惊讶的仰头看着Steve，也缓缓的随之起身：“怎么？”

 

Steve伸出双手握住Bucky的上臂：“那柜子是…”

 

Bucky眨眨眼睛，对这个重复的问题有些不解：“就是金属的…”

 

“不，”Steve摇摇头：“我不是问柜子是什么做的或者是什么样子的，我是说…”Steve深吸一口气，“柜子是用来…”Steve说不下去。

 

“冷冻，”Steve手掌下的身体颤动了一下，但只一下，“状态不稳定时需要低温处置，配合…”Bucky第一次没有与Steve对视而是将眼神落在了虚空中的某处，语气干枯得好像在读什么过时的说明书：“配合使用—”他飘忽的视线扫过Steve的脸，立刻闭上了嘴。

 

 

 

“是不是你…”美国队长松开握住冬兵身体的手，不自觉的后退，“掉下火车的时候？”

 

“什么？”冬兵警惕的伸出双手虚环在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的美国队长周身，果然在美国队长踉跄着被绊了一下的时候及时挽住了他。

 

“就是…九…九头蛇，是他们抓住了你然后让你…杀人？”美国队长的话说得磕磕绊绊，“你的样子和七十年前…他们把你…冷冻…冷冻起来…是在那个山谷么？Bucky是么？”

 

山谷…史密森尼的展览中介绍的JamesBarnes为国捐躯的那个山谷？冬兵又有些烦躁起来，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乱撞，山谷、火车、美国队长、“Bucky！”和…坠落…是不是？

 

“Bucky？”

 

美国队长的声音将过去和现在重叠，让他愈发分证不清，但是贴上他额头的手让他缓缓的回神，正对上对方担忧的眼睛，美国队长举起手将掌心亮晶晶的水光展示给冬兵：“你流了很多汗，还好么？”

 

冬兵点了点头：“我没事，我就是…不太记得了，”他注意着美国队长的表情立即又加上一句，“我会逐渐想起来的。”

 

“你的记忆…”

 

“出过些问题，但是会好的。”美国队长迟疑着点了点头，冬兵能判断出对方不太相信，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记忆的问题比较严重，但是这个晚上，冬兵第一次发现他也有招架不住的事情就是—美国队长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出现的种种反应。

 

他应该，不，必须，有所保留，他看着张口欲言的美国队长及时截断了他的疑问：“这些事情我也在调查。”

 

“哦…”美国队长好像是失望又好像是松了口气，“那Bucky你…”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环视了房间一周，“或者你先休息一下？”

 

冬兵点点头，走到靠近窗户的床边将狙击枪斜立在床头和衣躺了下来，美国队长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到另一张床上躺下，冬兵听着对方绵长的呼吸声，一种陌生的情绪逐渐将他包裹，在坠入梦乡前他隐约记起那种情绪的名字：安宁。

 

 

 

 

7.

冬兵在睁开双眼的时候有片刻的茫然，他已经许久没有进行过如此安稳的睡眠，他花了几秒钟时间回想起他现在的位置：杜邦环区某个街边旅馆的房间，以及和他在一起的人：美国队长，冬兵转头看向邻床，在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而且寝具整整齐齐—整齐得像没人睡过一样—时，他猛的坐起身，由于动作过于剧烈使得床头板撞向墙壁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Bucky？”

 

冬兵应声转头，看到了手里握着一条毛巾站在卫生间门口的美国队长，他的金发被水打湿了几绺，两人对视，那个人嘴角上扬带起的涟漪从唇边扩散到他蓝绿色的眼睛里，最终形成一个纯粹明朗的笑容：“Bucky你醒了？睡得还好么？”

 

美国队长边说边走向窗边拉开窗帘，冬兵的视线追随着那个人的侧脸，某种古老的、饱含着旧时光的厚重与粘稠的情感溢满他的胸腔，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柔软得无以复加。

 

“咦？”

 

美国队长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紧接着微微俯身侧过头观察着窗框。

 

…哦…那个窗框，冬兵卡壳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冲着疑惑的转头看向自己的美国队长眨了眨眼睛，干巴巴的说：“是我…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他看着美国队长饶有兴趣的样子利索的闭上了嘴。

 

“咳…”美国队长抬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是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咳了一声：“没关系Bucky，我会跟前台小姐解释赔钱给他们的。”

 

冬兵胡乱点了点头冲到卫生间迅速的洗了把脸，然后接过美国队长无比自然的递过来的毛巾，随便擦了擦，看到床边支着的狙击枪时冬兵犹豫了一下在美国队长的帮助下将枪藏到了床底下，最后他重新套上外套戴好帽子跟着美国队长离开了房间。

 

到了旅馆的一楼冬兵走远了几步，在靠近旅馆大门的位置看着美国队长和前台小姐结房钱和窗框钱。虽然他所在的位置听不到两个人的对话，而且只能看到美国队长的背影和一个指向自己的手势，但是从前台小姐的反应—不时的抬起右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睛闪闪发光满面的笑容并且向自己所在的位置好奇的打量了好几眼，冬兵认为自己应该可以预料到事情的发展趋势。

 

等美国队长和前台小姐两个人互相鞠躬还握手使得冬兵对于这个麻烦的前台小姐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之后，美国队长终于转过身小跑了几步来到冬兵身边：“我付了房钱，可是她坚持不肯收窗框的修理费。”美国队长边说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知不知道…”冬兵当先走出旅馆之后转过头看向美国队长。

 

“知道什么？”美国队长微微偏过头。

 

面对着美国队长略有窘迫的笑容和因为好奇而微微睁大的蓝眸，冬兵摇摇头：“没什么。”把“你知不知道她十有八九会在网上论坛上说‘小伙伴们昨晚队长住了我们的旅馆还不小心弄坏了窗框，他非常固执的要赔我修理费不过我只收了房钱(o^∇^o)’”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冬兵回头又看了眼前台小姐，发现她已经和另一位女士手舞足蹈的讨论了起来，远远的似乎看到前台小姐将两只手放在头上比划出一个帽子的样子，冬兵抬抬眼皮看向自己头上的这一顶…

 

“Bucky？”美国队长顺着他的视线瞄了一眼旅馆前台又疑惑的转回头：“你在看什么？”

 

她大概还会说“队长昨天是和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一起住的！”，冬兵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又摇了摇头：“没什么。”他不确定“他的人民”对于美国队长时时刻刻的“行踪通报”是不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但是似乎并不太糟糕。

 

 

 

从旅馆回Steve的公寓的路上，两个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Steve不知道Bucky在想些什么，于他自己而言，他有很多疑问，可是思及昨晚Bucky或直接或委婉的拒绝态度，Steve不得不有些退缩。

 

好吧…Steve在自己停在公寓楼下的哈雷摩托旁边站定：“Bucky，”Bucky打量了这台摩托一眼，似乎很有兴趣的敲了敲扶手然后才抬起头看向Steve。

 

“我上楼换衣服，”Steve看着Bucky点了点头又说：“然后我要去处理些事情，”Steve边说边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想了想还是把钱塞回去合起钱包整个递给了Bucky，“我等一下上楼再拿个备用的手机给你，钱包里的钱给你用，信用卡的密码是我妈妈的生日，等我…”

 

Bucky没有动，他瞟了一眼Steve手里的钱包：“我不记得你妈妈的生日。”

 

Steve张了张嘴却突然觉得喉咙堵得说不出话：“…咳…”他清清嗓子，“Bucky…你以后会记起来的不是么？”

 

Steve看着Bucky迅速的点头忍不住扯开一个微笑：“所以没关系，现在我先写张纸条给你。”他说着将钱包塞进Bucky的右手又用力握了一下：“等我！”说完松开手转身跑上楼。

 

Steve快速的换好衣服拿好需要的东西跑下楼，他把纸条和手机递给Bucky：“这上面有密码和我的手机号，”Steve正向Bucky解释却发现对方的眼神黏在自己的潜行服上，他忍不住疑惑的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抬起头：“Bucky？你在看什么？”

 

Bucky收回视线落在Steve的脸上：“这是战斗服…你要去哪里？”

 

“神盾局，昨晚Fury的事情我需要回局里…”

 

“Pierce…”Bucky打断Steve，“你们神盾局…有个人叫Pierce？”

 

Steve惊讶的点了点头：“Alexander Pierce？你是说他？Rumlow说今天就是向他汇报情况，Bucky你怎么…”

 

“还有Rumlow…”Bucky烦躁的低声嘟哝了一句。

 

“Bucky你说什么？”Steve上前一步贴近Bucky想听清楚他的话。

 

Bucky猛的伸出手捏住Steve的手臂：“不要去。”

 

Steve眨了眨眼睛，惊讶的表情渐渐转为凝重：“你的意思是…”

 

“会有危险，不要去。”

 

 

8.

美国队长沉默着，眼神隐约有些飘忽，冬兵能推测出对方正在进行评估和思考，而这种犹豫让冬兵不自觉的加大了握住对方手臂的力量：“你不能去神盾局，你明不明白？”

 

美国队长惊醒般的转回视线，冬兵能感觉到对方的手臂似乎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没有试图挣脱，反而将自己的手搭上了冬兵的手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然后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Bucky，我必须…”

 

冬兵喜欢对方的这个表情，但是他现在不想跟美国队长争论：“你闭嘴。”可能是他的语气和音量都显得过于具有攻击性，美国队长收起笑容微微抿起嘴唇安静的注视着冬兵。

 

冬兵瞪着对方无辜睁大的双眼，又瞟了瞟自己箍在对方手臂上的手，努力掰下僵硬的手指，压抑着内心的焦躁，试图理清脑海中乱糟糟的信息：“Pierce、Rumlow和…”冬兵皱着眉拼命回想：“…和特战队，都是Hydra的人，也许还有别的我不清楚的，他们要保证天空母舰的发射，然后你…”冬兵和美国队长对视，不意外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不过对方始终配合着没有打断冬兵，“你和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会阻止天空母舰的发射，他们会派人来杀你们…”

 

美国队长终于忍不住开口：“红头发的女人是说Natasha？”

 

冬兵有些不耐：“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很能打…他们叫她黑寡妇。你们可能会有危险，我帮不上忙，但是如果隐蔽的好，毕竟他们还要分出人手来回收我，以你们两个应该可以自保，但是在没有详细计划之前，你不能一个人回神盾局，明白么？”

 

冬兵等着美国队长答话，却发现对方的重点在别的地方：“Bucky，你说‘分出人手回收你’是什么—”

 

冬兵抬手扯过美国队长的前襟：“我没法看着你，我再说一遍，你不能一个人回神盾局，明白么？”

 

美国队长脚下踉跄了一下顺从的贴近，然后乖乖的点头，但同时也忘不了自己的问题：“那你…”

 

冬兵在得到美国队长的保证之后稍稍松了口气，放开对方的衣服推着他站直：“我应该昨晚杀了Nick Fury然后回基地覆命，现在Nick Fury没死，我人也没回去，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出了问题。”他看着美国队长张口欲言先知先觉的又补上一句：“我金属臂里有追踪器，跟我一起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我会想办法解决你的追踪器，”美国队长截口，“所以Bucky你能不能…不要离开？”

 

试探的语气，担忧的眉梢、祈盼的眼神，上一次他就是迫于这样的压力同意跟这个人回家，所以他绝对不能再…

 

“Bucky，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好，”冬兵在脱口而出的瞬间眼看着美国队长又露出那种他难以招架的笑容，自暴自弃的加了一句：“我跟着你。（I’m following you.）”

 

随便吧。

 

 

 

Steve抽出手机，如果Bucky提供的信息没有大的差错，他需要给Natasha打个电话。在他就要按上“Call”的时候，手机却先他一步响了起来。Steve有些惊讶的凝视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Natasha”这一排字母，及时接起电话：“Nat—”

 

“到医院来，现在，Fury遇袭身亡。”

 

Natasha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在这样一句简短的情况说明中，Steve没有听出任何带有个人情绪的东西，就只是冷静、坚硬，完全符合那个Steve知晓的最强的女特工的身份，但是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直接、准确，仿佛他脚下的雪原顺着他的足踝攀爬上他的身体，将他一寸寸冰封。

 

“怎么了？”

 

Steve感觉到Bucky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他放下手机顺着对方的力道转身，Bucky疑惑而专注的盯着自己，左肩上Bucky右手的重量奇异的抚慰人心，“我们…咳…”Steve清了清突然干涩的嗓子，从肩膀上摘下Bucky的手拉着他走向摩托车，“我们去看Fury。”

 

到医院的时候门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Steve等Bucky调整好自己的伪装，出示了神盾局的证件一路冲进去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门口看到了将前额倚在急救室的外墙上沉思的Natasha，正准备叫人，Bucky却突然挣脱了他的手。

 

“Bu—”

 

Bucky轻微的摇了摇头退到走廊门边不起眼的长椅上坐下，Steve立即闭上嘴环视四周，急诊室破碎的玻璃窗，墙面上的几个弹孔，一台医用手推车翻到在走廊中间，里面的瓶瓶罐罐滚了一地，最主要的是—

 

Rumlow，他还有其他的特战队员在走廊的另一端似乎是在跟医院的医生和警卫们确认着什么情况。

 

Steve眯了眯眼睛走到Natasha的身边沉默的揽过她的肩膀。

 

“中了两枪，都不是十分致命，如果不是他昨晚已经受了重伤…”Natasha深吸一口气后抬起了头看向Steve，“去和他告别吧。”

 

Steve站在Fury的病床前，Fury身上的白床单盖到胸口只露出肩膀和头，但依然能看出他的伤痕累累，如果你终于发现一个始终与你争执不断的人其实最信任的人是你，如果你不到六个小时前才为这个人的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Steve的手指不自觉的颤动—Fury 昨晚交给他的U盘还在他的口袋里，Fury昨晚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还回荡在耳边，他猛然转过身走向病房外的Natasha：“刺客呢？”

 

“医院的警戒力量不够强，被跑掉了。”Natasha站直身体，看起来已经毫无异样。

 

Steve皱眉，“多少人？昨晚的警戒是什么人负责的？全都跑掉了？”

 

“只有特战队留了几个人在这里，你可以问Rumlow…”

 

Natasha话音未落Rumlow已经走了过来：“Captain，你今天早上应该回局里接受询问。”

 

Steve沉默着点点头看着Rumlow。

 

“我让特战队送你…”

 

“不必了，我和Natasha有些话要说。”其他两人都有些惊讶的看向Steve—他很少在接收到如此具体的命令时拒绝，但是Steve只是浑然未觉似的冲Rumlow点头示意，旋即转身：“Natasha，跟我来。”

 

Steve能感觉到Natash满心疑惑的跟在自己身后，同时也能感觉到Rumlow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是，除了他本人对Bucky的信任，Fury的遇袭也确实加重了他对Rumlow和特战队的怀疑：如果本来刺杀Nick Fury是Bucky的任务，那么是什么样的刺客能在几个小时内迅速的锁定Fury的新位置还能得手后全部退走？

 

走到门口时Bucky不动声色的起身跟在Steve和Natasha身后一起走出医院，Natasha扫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直到三人离开医院避开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Steve向Natasha介绍：“这是我的朋友Bucky。”

 

Natasha挑眉，看了看Bucky又看向Steve：“你的朋友里只有一个Bucky。”

 

“嗯，”Steve说着露出一个微笑，他知道一定是那种傻乎乎的笑容因为Natasha毫无迟疑的翻了个白眼，Natasha也扯开一个笑容再一次看向Bucky：“我是…咦…Явидел вас раньше?（我以前见过你？）”

 

Bucky一愣：“Нет.（没有。）”

 

Steve疑惑的目光扫向Natasha，而对方给了他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

 

“NatashaRamonoff.”她说着伸出了左手。

 

Bucky迟疑了一下，他还记得自己之前似乎是吓到了Steve，虽然他印象中的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人但是….他瞪着那只手，白皙、纤细、女人的手，又看了一眼对他露出鼓励的微笑的Steve，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Natasha与他握手时并未因为那与众不同的金属触感低头查看，她的动作轻柔有礼，但是在Bucky松口气之前，Natasha突然收回手并拉着Steve急退了几步：“小心点，Steve，这可是个幽灵呢。(ghost)”

 

 

9.

“…Natasha？”Steve茫然的随着Natasha退了几步，一种模糊的不安攀上他的脊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始终有些隐约的感觉但是与Bucky重逢的喜悦让他一再的回避这个问题，而现在，Steve瞪着Natasha缓缓抿起的嘴角，和她眼神中透出的清晰的警惕—

 

Bucky的手臂发出的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校准声让Steve应声转头，正看到Bucky将头倾斜出一个克制的角度双眼微微眯起，这个表情Steve并不熟悉但是仅凭直觉他也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杀意：“Bucky！”Steve甩开Natasha的手疾步冲到Bucky身边，一手扶上Bucky的前胸，前臂顶住对方的身体，另一只手向后平举示意Natasha退后。

 

Bucky被Steve冲过来的动作撞得微晃，却下意识的抬手扶住了Steve的手肘，整个人凌厉的气势也随之略有松懈。Steve稍微松了口气，他转头向Natasha点头示意她稍等，然后再转回视线面向Bucky：“Bucky…咳…”Steve有些紧张的清清嗓子，“我和Natasha有些事情要谈，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好么？”

 

Bucky没有回答而将寒意森然的视线凝在Natasha脸上，Natasha则毫无惧色，甚至可以说战意盎然的微微扬起下颌：“我猜对了么，Soldier？”

 

“没错。（You bet.）”Bucky回答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是他缓缓绷紧的躯体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带有强烈的攻击暗示，让Steve不得不抬起手环上Bucky的腰侧，这是一个具有安抚意味的亲密动作，但同时它更重要的作用是可以让自己挡在Natasha的身前，一定程度上限制了Bucky任何的可能行为。Bucky扫了眼Steve横举的手臂又将视线在Steve因为紧张而蹙起的眉心停留了一下，低下了头。

 

“Bucky？”Steve不安的回望了一眼Natasha又盯住Bucky：“你们刚才…”

 

Bucky突然后退了一小步：“…可以…”

 

“什么？”Steve下意识的向前探了一下不让Bucky脱离自己的怀抱，对方低声的嘟哝他并没有听清。

 

Bucky抬起头，唇角抿成一个倔强的角度：“我可以走。”

 

“什…”Steve睁大了眼睛愣怔了片刻然后用力握住Bucky的手臂摇头，“不不不不，Bucky不，你和我在一起，明白吗？我们之前说好了，你不会离开我单独行动，我不知道Natasha她—”Steve侧过身示意了一下Natasha，Natasha一脸无辜，“不…你们两个，”他抬手伸出一只手指在两人之间划了一下，然后艰难的开口：“我不管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现在，都给我说清楚。”

 

 

 

“Ok，”红头发的女人耸了耸肩从战斗服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举到美国队长和冬兵眼前，画面上是一个通体黑衣但是有一条印着红星的金属手臂的杀手，从他发射炸弹炸翻那辆黑色雪佛兰，到他毫无拖泥带水的走到车边徒手扯掉车门，他杀意弥漫至近乎狠戾，同时你偏偏能清晰感受到他的一系列行为坚决明确得仿佛机器，他的矛盾感对加强他的威慑力极具效果，让他整个人如同一阵冰刀凛冽的寒风。

 

冬兵只需一眼就判断出了这个视频的内容，而他紧接着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望向那个本来紧挨着自己站立的美国队长。美国队长缓缓的伸出手接过手机，将视频重播了一遍，然后按下结束键将它还给红头发的女人，

 

“这是昨天下午十七大道的街道监控，锐化后提升了清晰度，截取了Fury的黑色雪佛兰和金属臂的蒙面杀手—”红头发的女人停顿了一下，“—直面交锋的片段。哦…”她眨眨眼睛狡黠的笑：“Fury昨晚入院后我让纽约大款提供了一点技术支持。”

 

美国队长皱了皱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冬兵又转向红头发的女人，冬兵注意到他站直了身体双手置于腹前的腰带上—他警惕起来了—“而更让人疑惑不解的是，”红头发的女人放柔语调微微拉长了声音：“昨晚Fury在Steve你的公寓再次遇袭，在你确定Fury伤情稳定离开医院之后13号特工反应你在返回自己的公寓后又迅速离开，这一晚上行踪成谜直到—”红头发的女人上前一步贴近美国队长，抬起一只手轻抚他胸前的衣料：“直到一个美国队长的崇拜者将你昨晚住进她的旅馆—哦没错，还带着神秘的男伴—这件激动人心的事情发布到网上被纽约大款的人工智能的关键字监控搜索到。并且在Fury今早遇刺之后不久，我收到了追踪你去旅馆房间的神盾局特工的搜查结果—”红头发的女人拿过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面向美国队长：“改造后的SVD，可发射前苏联制无弹道子弹，和射穿Steve你公寓墙壁的，正好是同一类型。”

 

美国队长后退了一小步避开那个女人的手直视着她，视线不动却向后捞过冬兵的手握住—冬兵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任何动作的由着他握着—并将冬兵拉近了一些：“我本来…不，”他低下头似乎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又抬起头：“Natasha，我知道Bucky和Fury的遇刺有关，但是我向你保证Bucky不是凶手。”美国队长用他独有的极具说服力并值得信赖的语调，“现在，我和Bucky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要调查，请容许我们离开。”

 

红头发的女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冬兵然后直视着美国队长，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Captain，我猜测你这种单纯甜蜜的言论是因为你不清楚…”冬兵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过去五十年里，他被认为是二十多起刺杀案的凶手，”红头发的女人一字一顿的说，“他们叫他Winter Soldier，Captain，你需要我提醒你，他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无辜么？”

 

冬兵看了一眼他和美国队长交握的手—他不是完全理解，但他可以确定Steve介意他是否伤害了别人—缓慢但坚决的抽回自己的手，那个人仿佛瞬间被僵化侵袭直至指尖都失去了力量。而当他对上那双满怀期待却也从缝隙中透出恐惧的蓝绿色眼睛，他只想立刻转身离开，可同时他也知道那个人需要他的确认来关上棺材的盖板—那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死心—“她说的是真的。”

 

 

10.

冬兵凝视着美国队长，眼见着那个人眼睛里的一层光华迅速的剥落崩塌，他的心脏一阵尖锐的抽痛，他下意识的抬了抬手臂想上前抱住那个人但是最终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钉在原地。

 

“你可以…”美国队长努力的清清嗓子，声音却依旧生涩沙哑：“你可以解释Bucky，我知道你…我…”美国队长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扶住Bucky的肩膀，一字一顿的说：“我相信你。”

 

“Captain？”红头发的女人声音微扬，惊讶和愤怒都十分克制。

 

“退后，Natasha，”美国队长转向红头发的女人一只手臂平划过来立掌拦在她身前，看上去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我知道这听起来像什么，但我知道这是Bucky，Bucky他不会…”美国队长闭了下眼睛又睁开，表情诚挚而恳求：“我请求你…给我们一点时间。”

 

“你可以让他解释，”红头发的女人抱起双臂横在胸前，表情戒备而警惕：“但是我必须也留在这里。”

 

美国队长冲她感激的点点头又转向冬兵，他保持着另一只手扶在冬兵肩膀上的姿势用力捏着冬兵的肩窝：“我不管你之前有什么考虑，是认为有些事情我没必要知道或是担心我会有哪些你不喜欢的反应—”

 

冬兵张嘴试图辩解，但是在美国队长举起另一只手下压的示意下没有出声：“听我说Bucky，如果你承认Natasha她说的是真的如果那些刺杀…”美国队长停顿了一下，他的视线有些许不安的游移和晃动但是最终他强迫自己毫无退缩的再一次直视冬兵：“我需要真相。”

 

 

 

Bucky皱眉看着Steve，微微偏头沉默良久突然抬起手扶了一下额角又迅速的放下。

 

“Bucky？”Steve凑上前接过他的手，Bucky迅速回握，似乎用上他所有的力气，迫切绝望得如同求生，但是Steve来不及感受手骨不和谐的痛觉神经就被Bucky手上湿冷的触感夺去了注意力：“你是不是…哪里不妥？”

 

Bucky侧过头避开Steve担忧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咬牙：“我…记不清楚。”

 

“你的…你的记忆…”Steve磕磕绊绊的开口抬手想去碰触Bucky的额头却又犹疑着收回，“是…头痛…是吗Bucky？”

 

Bucky没有回答，“我是九头蛇的…资产…”Bucky皱着眉语速缓慢，似乎在努力思索合适的词语，“武器…我杀过人…我记得我之前的两个任务，第一个成功了，第二个没有…”Bucky意味不明的看了Steve一眼，“但是附带伤害…”他停顿了一下，“其他的我只有一些零散的印象…”Bucky看了一眼Natasha又转向Steve：“如果她说二十多起，那么应该就是二十多起，她不会骗你。”

 

Natasha哼了一声，而Steve脸色惨白，整个人看上去简直摇摇欲坠。

 

“你是…”Steve张嘴却无法继续他的话，他抬起一只手示意了一下另一只扶在自己腰间向旁边走开了几步背对着Bucky和Natasha，Bucky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他紧绷的肩部线条、他深深低下的头和他抬起手似乎捂住脸颊的动作，静止片刻后Steve转过身：“Bucky…”他下意识的放柔声线，尽管他知道他即将问出的问题不会因为他的语气将那其中的残忍减少一分一毫：“九头蛇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为他们完成任务，成为他们的…杀手？”

 

Bucky的视线有些飘忽，从Steve的脸游移至Natasha的脸，又转至地面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处。而Steve，他心里的不安再一次翻腾：他记得Bucky的这个状态和神情，上一次是因为他们谈到…谈到…当时他们是不是…没有说完？

 

“Bucky，除了…”Steve小心翼翼的开口：“柜子和…”这个词语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看到了Bucky脸上的动摇和细微的瑟缩但是他不得不—“冷冻，除了这些，他们还对你做过什么？”

 

Bucky脸上明显的迟疑让Steve愈发确定有什么别的、更恐怖的、即使以Bucky近乎幼稚的认知也依然试图隐瞒的—

 

“Bucky…”Steve走到Bucky身前双手扶着对方的耳侧让他与自己对视，语调缓慢而真挚：“不会有任何事情，比你对我的隐瞒这件事情本身，对我伤害更大。”

 

Bucky右手的手指僵硬的缠上Steve的手，缓缓的加力：“他们给我洗脑。（They wiped me.）”

 

“洗脑？”Steve睁大眼睛，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却又隐约察觉到了一切。

 

“我这里…”Bucky抬起左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会故障，会不稳定，当我的操作员认为我的状态会影响任务的成功率，需要维护的时候就会洗脑。那是一种…”Bucky微微偏头有些不确定的做着费力的手势，“电击器或者类似的东西，”他的左手在头上环绕一周，“包住头然后…”

 

Steve扶着Bucky耳侧的手的颤抖让Bucky停下叙述，他稍向后仰将自己的头从Steve手中脱出然后握住对方的手低头查看，在看不出任何问题的情况下疑惑的抬起头。

 

那双专注而茫然的眼睛让Steve眼眶发烫，视线也开始模糊：“上帝啊…Bucky…”

 

Bucky睁大了眼睛，第一次显出最接近无助的神情，他甚至看了一眼站在稍远处的Natasha，又转回面向Steve，有些笨拙的捧着Steve的脸，试探着开口：“你…你要哭么？”

 

“不…”Steve拼命调整呼吸，快速的眨眼，然后拉下Bucky的手用力握在手里，向后转头避开对方探究的视线：“Natasha…”他只来得及近乎求救的叫出Natasha的名字就再一次失声。

 

Natasha抿了抿嘴唇，疾步走到Steve身前，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Bucky，抬手握住Steve的手臂：“我们需要一个计划。（We need a plan.）”

 

 

11.

他们最终决定坐上Natasha开来医院的黑色SUV，而把Steve的哈雷留在停车场。

 

迫于Steve的固执—“不管Pierce和Rumlow有什么问题或者是谁有问题，我必须回到神盾局才能确认”，以及Natasha的支持—“先不要打草惊蛇嘛”，Bucky抿着嘴唇准备上车，Natasha却灵敏的晃到他身前，先一步坐到了副驾驶。就在坐在驾驶座上的Steve愣怔的片刻，Bucky已经沉默着坐到后座，关上车门的动作居然很轻柔。Steve望了他一眼苦笑着面向Natasha：“Natasha你…”

 

“我就要坐在这里。”Natasha眨眨眼睛笑得调皮，旋即正色：“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Steve迟疑了一下转回视线向前看着行车道没有回答。Natasha挑了挑眉，毫不费力的接受了Steve对自己的戒备，坐在后座的Bucky却硬邦邦的开口：“你可以信任她。”

 

Steve和Natasha都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Bucky一眼，Steve皱着眉，想起之前Bucky奇怪的措辞“你和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她不会骗你”...所以Bucky的信息来源是什么，他究竟是如何做出这样的判断—

 

“他当然可以信任我，问题在于，我们可以信任你么？”Natasha侧过身，手肘靠着座椅的头枕偏了下头。

 

“我并不需要你的信任。”Bucky瞟了一眼Natasha又直视前方，语气很有些森然。

 

“哦没错…Steve会用他‘CaptainAmerica’的头衔担保你没问题—”

 

“拜托了你们两个！”Steve忍无可忍抬高音量，两人立即闭嘴，Natasha耸耸肩转回身坐好，Steve瞪了她一眼后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气呼呼的Bucky，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身上摸出Fury给他的驱动器，看也不看递给Natasha：“Fury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Natasha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接过它仔细查看，紧接着似乎有些震惊的抬起头：“Fury给了你这个？”

 

Steve点点头：“怎么？”

 

Natasha没有回答，低下头从储物箱里抽出一台便携电脑，开机平放在腿上敲击键盘操作，却没有将驱动器插入接口：“这个驱动器拥有六级定位系统，一旦启动，神盾局就能定位它的位置，所以—”Natasha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Steve。

 

“如果我们必须逃离神盾局，到时候等我的命令。”Steve说着轰了一脚油门。

 

“明白。”

 

 

 

抵达三曲翼大楼的停车场，Steve解开安全带，敲敲自己手腕上的无线电装置：“保持联络”就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等等Steve，”Natasha拉住Steve的衣袖，摸出手机将屏幕面向对方：“它上面的报警系统和破译系统你了解么？”

 

“知道，但没用过，”Steve疑惑，“怎么？”

 

“没怎么，熟悉一下？”Natasha挽着Steve的手臂将他拉近之后开始讲解，Steve配合着她的动作，接过手机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Natasha，到底怎么了？”

 

Natasha眨眨眼睛一脸无辜：“接受一些新生事物不好么，老人家？”在Steve开口辩解之前，她松开Steve的手臂：“OK就这样吧，我觉得也差不多了。”边说边将他向外推。

 

Steve笑着摇摇头决定不再纠结，下车关车门的时候脚下一顿，还是转回身探进车里依次望过两人：“你们两个…”

 

“我保证我们不会打起来，也不会拆车子烧房子，你快去吧好么？”Natasha冲Bucky扬扬下颌，揶揄Steve。

 

Bucky扫了一眼Natasha又看向Steve，点点头：“嗯。”

 

Steve低笑，伸手捏了一下Bucky的右肩，又向Natasha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Steve一走，Natasha就再一次扶好电脑敲起键盘，Bucky盯了她一会儿，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般开口：“有工具箱么？”

 

Natasha头也不抬：“在你座椅后面。”

 

Bucky转身从座位后面拎出一个箱子，是一个标准的车载工具箱，除了行车必备的打气泵、拖车绳、电瓶线外，最主要的是有螺丝刀和钳子，Bucky脱下外套，看着自己的金属臂比对合适的螺丝刀，这一系列的动静终于让Natasha放下手头的事情侧过身打量着Bucky：“Hey，你在干嘛？”

 

“我手臂里有追踪器。”Bucky终于挑好了螺丝刀握在右手，抬起头干巴巴的说。

 

Natasha眨眨眼睛，勾勾嘴角一拍驾驶座：“拿着箱子，到这儿来。”

 

Bucky看看自己的左臂似乎在评估自己操作的困难程度，最终还是拿起箱子和螺丝刀移到了驾驶座，并调整好面向Natasha的姿势伸出手臂，将螺丝刀递给了对方。

 

Natasha低头仔细查看着Bucky的手臂：“知道要拆哪里么？”

 

“上面和下面一共八个，”Bucky边说边用右手在左臂上划线，“还有里侧这一排，螺丝都卸掉外盖就可以拆下来。”

 

Natasha点点头，她的手很巧，动作很快，顺利的将外盖拆下来放在旁边，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各式各样的零件“Wow”的小声惊呼：“是那个纽扣型闪红光的么？”很传统的追踪器的外观，得到Bucky的点头后：“怎么拆？”她边说边低头去工具箱里翻合适的钳子。

 

“不知道。”Bucky回答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反而让Natasha有些茫然：“什么？”

 

“我见过我的操作员更换它，但是具体是怎么换的我看不到。”Bucky偏了偏头，向Natasha示意手臂外侧对自身视野的限制。

 

Natasha坐直身体钳子和螺丝还握在手里：“那你准备？”

 

“你把它剪下来就好。”Bucky微微睁大眼睛，居然有点无辜。

 

“…如果你手臂故障了怎么办？”Natasha觉得自己有些头痛，Bucky却似乎全不在意：“如果我要跟着Rogers，追踪器必须拆下来。”他边说边去拿钳子，Natasha灵敏的及时躲过，瞪着Bucky，Bucky思索了片刻：“我一只手也能打，不会拖累他。”

 

“…Steve会气疯…”

 

“什么？”Bucky瞄了一眼Natasha手里的工具，那眼神让Natasha立即把工具扔回工具箱合上盖子并顺手将它推到身后：“你别动，我来解决。”

 

Natasha摸出手机对着Bucky的手臂拍了一张照片，又编辑了几行字发送出去，几乎是立刻电话铃声响起，Natasha看了一眼屏幕接起电话：“Tony？没问题吧？”

 

“…现在算是我们的人。”

 

“…有困难，它的主人不太好说话，更重要的是我不认为Steve会让你对那条铁胳膊做实验。”

 

“…我不是Bruce所以你那些专业描述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好了Tony，我要把追踪器拆下来还要不影响手臂的正常使用，明白？”

 

“…OK。”

 

 

12.

Natasha放下电话不到一分钟手机就接收到一张图片，是之前Natasha拍的那张照片的改良版，在几个零件上圈上了红圈，旁边用黑色和蓝色的数字标注了步骤，还列出了图例黑色表示拆卸，蓝色表示安装。

 

Natasha将手机递给Bucky示意他用右手平举着，自己则找出工具参照着图片开始干活。

 

对比之前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交谈，车内此时的安静居然有些奇异的不和谐，Natasha侧着头盯着Bucky手臂内的零件，手上不停却慢悠悠的开口：“五年前，我护送一个核物理工程师离开伊朗，快到敖德萨时，有人射穿了我的轮胎，车失控掉下悬崖，我们逃了出来，当时有一个金属臂上带有红星的杀手，见我挡着，一枪射穿了我这里—”Natasha终于拆下了追踪器，她将那个小玩意儿捏碎并将钳子扔回工具箱后，一手撩起衣服露出腰侧的伤疤抬起头看着Bucky：“杀死了工程师。”

 

Bucky低头看了一眼伤疤又抬起头和Natasha对视，唇角抿起一个固执的弧度，不说话。

 

“拜拜，比基尼。”Natasha挑了挑眉，唇角隐约带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她拿起之前放在旁边的金属臂外盖，将一个个螺丝安装好：“OK！”她将螺丝刀也扔回工具箱，稍微后退了一点从较远处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可以了，试试看？”

 

Bucky握拳，金属臂发出一阵流畅的机械校准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金属手指松开又握起：“正常。”

 

“很好。”Natasha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Bucky盯着她，没有动没有说话，Natasha却隐约察觉出他的不知所措，她低头将工具箱收好塞到座椅下面，然后看向Bucky：“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怀疑和警惕是从何而来，”Natasha语气淡然，却莫名显得诚恳：“Steve认为你是Bucky，所以他很容易就会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如果你欺骗他…”

 

“我是。”Bucky的音量不大，他微微偏头盯着Natasha：“我不会骗他。”Bucky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已听不出动摇，斩钉截铁一字一顿：“我是Bucky。”

 

他强调的语气中透出迫切，迫切得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希望”，他希望自己是Bucky，一个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时间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全部联系置于Steve身上的—“Bucky”，Natasha Romanoff、Black Widow、克格勃出身的顶级刺客，面对一个曾经在自己身上开了一个洞的杀手，居然有些不忍心。

 

 

 

车内几近凝固的气氛最终被无线电装置传来的美国队长的声音打破：“Natasha，驱动器！”—声音来得突然让冬兵一惊瞪住红发女人的手腕，但是在他张口询问之前对方便关掉了通讯。

 

红发女人将驱动器插入便携电脑的插口开始操作，冬兵对着她飞速运动的手指盯了几分钟，最终还是转过身直视前方扶好方向盘。

 

“会开车？”

 

冬兵应声转头，红发女人正专心致志的盯着电脑屏幕，鉴于她刚刚帮自己拆掉了追踪器—“…会。”

 

“嗯哼…稍等，”冬兵扫了一眼屏幕发现红发女人调出了一张地图，“虽然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好了。（Got it.）”她得意的勾起嘴角敲下最后一个按键，屏幕上跳出了目标位置的地图放大图，红发女人拔下驱动器合上电脑，摸出手机将驱动器和手机一起放在电脑顶盖上，然后转向冬兵：“听着，Soldier，这个驱动器里的文件我读不出来，但是查到了它的来源—就是刚才那张地图，等Steve回来，你让他去地图上标注的位置调查。这个驱动器—”红发女人举起驱动器“—和手机—”以及手机，“留给你们。”她说着将物品放到车前台。

 

“你要做什么？”冬兵扫了一眼前台又看向红发女人。

 

“查些事情，顺便帮你们点小忙。”红发女人笑笑，她打开车门却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身，“差点忘了。”她解开自己手腕上的无线电装置将它系到冬兵的右手上，冬兵保持着扶着方向盘的姿势没有动，红发女人仔细查看确认系好后抬起头：“祝你们好运。”她最后拍了一下冬兵的手臂，转身下车离开。

 

冬兵皱着眉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她启动了那个有定位系统的驱动器—冬兵拿过驱动器握在手里观察了片刻又放回原处—所以理论上来说，按照他们如此接近的距离对信号强度的保证，神盾局对他现在位置的定位偏差半径不会超过两米，他知道红发女人是神盾局的特工，如果定位在红发女人在三曲翼停车场的车里，而红发女人现在已经离开，如果她离开时所谓的“帮点小忙”是指将自己作为诱饵的话—

 

“Natasha，到门前的空地上来！”

 

无线电装置又是一响即断，冬兵立即启动车子离开车库，抵达三曲翼大楼门前的空地，冬兵侧身甩尾急停，在他来得及疑惑之前，上方传来的玻璃破碎的脆响让他循声抬头，正看到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令人心惊的坠落—

 

直到美国队长跌跌撞撞的冲进车子摔上车门，并说出：“位置很巧，Nat—”冬兵下意识的发动车子加速驶离现场时候，他才记起他之前漏掉的那一次呼吸，他转头看向有些狼狈但似乎还完好无损的美国队长，松开扣住变速器操纵杆的僵硬的手指，血液重新流回四肢百骸的温暖如同冰河解冻。

 

美国队长却皱了皱眉：“Bucky？Natasha呢？”

 

冬兵伸手取下前台的物品放进美国队长怀里：“她说查些事情和帮我们忙，驱动器的文件她破解不了，但是定位了来源，电脑里有地图。”

 

美国队长眨眨眼睛：“哦！”

 

他拿起手机和驱动器看了看，又将它们放在旁边打开电脑，看清地图的时候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冬兵转头张了张嘴，看着美国队长盯着地图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出声，但是他也不确定要去什么地方，只好一边加速一边避开主路乱转。

 

“Bucky，”美国队长终于合上电脑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路况，“到前面路边停一下，换我来开。”

 

冬兵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他沉默着停好车，跟美国队长换了位置坐到副驾驶。

 

“我们现在去我的一个安全屋，”美国队长转头对冬兵笑了一下，“我需要换一件不这么显眼的衣服，还要换掉Natasha的车。”说完又转回头专心开车。

 

“Rogers，”冬兵看到美国队长听到他的声音皱了皱眉，然后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Bucky？”

 

冬兵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不擅长对别人解释，当然他通常也不需要对别人解释，但是现在他身边的这个人…

 

“那个红头发的，她离开应该是因为那个驱动器的定位系统。”

 

“嗯，我也这么觉得，”美国队长又看了冬兵一眼，表情愈发疑惑，“所以？”

 

“我没有伤害她，”冬兵微微偏头，费力的开口。

 

“你说Natasha？为什么…”美国队长似乎没有听懂，微微睁大了眼睛，冬兵有些急躁的打断他：“她觉得我会骗你，我不会的。”

 

美国队长啪的闭上嘴，低下头叹了口气，将车靠到路边停稳后侧过头看着冬兵：“Bucky，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我说过我相信你，记得么？”

 

冬兵沉默着点头。

 

“至于Natasha…”美国队长伸出右手食指摸了摸鼻子，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说服了她，但我知道，如果她真的认为你会骗我，她不可能放心这样离开。”

 

冬兵沉默了片刻干巴巴的开口：“我没说什么，但她说我以前打过她一枪，害她不能穿比基尼。”

 

美国队长愣了一下终于笑出了声：“别担心，我以后会赔给她别的漂亮衣服的...”边说边倾身抬起右手揉了揉冬兵的长发。

 

冬兵盯着对方带着笑意的蓝眼睛，头发上有对方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他鬼使神差的也抬起右手将美国队长的手捉下来握在手里，对方笑意不减立即回握，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冬兵觉得危险又留恋，他突然用力将对方拉近，美国队长猝不及防险些跌进冬兵怀里，只得上身紧绷尽力保持着和冬兵的距离：“Bucky？”

 

 

13.

Steve疑惑的偏了偏头，Bucky缓慢的眨着眼睛逐渐靠近自己让Steve下意识的后仰却被突然扣在他脑后的金属手阻断了退路。

 

他知道那只手的力量完全可以捏碎自己的头骨但是Steve并不是因此紧张，而是因为对方奇怪的动作和随之带来的莫名其妙的气氛：“Bu-Bu-Bucky！等一下！”

 

Bucky在已经完全侵入Steve的私人空间的贴近距离上停了下来，贴近到Steve可以数清楚对方的睫毛：“我想吻你。”

 

Steve因为Bucky的话震惊的僵在原地，他努力的眨眨眼睛避开对方的视线许久，见Bucky毫不退缩只好又转回盯着Bucky，踌躇了一下开口：“Bucky其实我们不是…”

 

“不可以么？”Bucky的声音很低柔，但是并不影响他语气中的期待和失落对Steve的影响力。

 

Bucky的左手逐步加力让Steve在没有真正用力抵抗的情况下缓慢的向对方靠近，他有些慌张的抬起手扶住Bucky的胸口试图保持两人的距离：“…我们没有…”

 

“拜托。（Please.）”Bucky的声音极轻，轻得几乎能将Steve杀死—Steve点了点头。

 

Bucky吻上Steve的方式非常小心翼翼，他原本用来拉近和固定Steve的两只手也由用力的方式变为接近环住的虚握，这种紧张和笨拙让Steve不得不意识到眼前的Bucky与多年前的那个英俊潇洒的、能轻松讨得布鲁克林所有姑娘欢心Barnes中士有多么不同。

 

Steve的感官在这样封闭至微燃的环境中变得更加敏感：对方嘴唇的柔软的触感，身后街道上车流川行的刷刷声，自己胸腔内急促却有力的心跳，Bucky的手臂、脸颊、贴近的身体和鼻息带来的所有的温暖与真实。

 

他失去了那么多—

 

他在冰层中沉睡了近七十年。当他苏醒时，他已经错过了二战盟军的胜利、马丁路德金的梦想、冷战的疑云和“9.11”的绝望，他失去了他的战友，他红裙子的姑娘白发苍苍，他认真的工作，仔细的将他缺失的一切写满他的笔记，却依然孤独，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如果还有什么是他值得把握能够把握的—

 

2014年的华盛顿街头，他身处一台2013款科鲁兹的驾驶座，他的姿势有些别扭：身体前倾却仰着头，让他的颈部和腰部都有些微酸，但是，Bucky就在他身边。

 

他抬起手扶上Bucky的耳侧，他温柔的回吻，他闭上眼睛，就在此时此刻，他突然不再漂泊。

 

 

 

冬兵很挫败—他看了一眼驾驶座上正专心开车的美国队长—在跟这个人在一起的过去十几个小时里，冬兵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和行动力似乎发生了十分显著的退化。

 

他不断回想着刚刚他与美国队长的对话和对方在自己怀里僵硬却顺从的身体，也清晰的记得这个人对自己所有反应与需求的看重，甚至之前—他是说上一次—这个人为了不和自己打而扔掉盾牌毫不反抗的种种行为…

 

综上，他认为“他刚刚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和我接吻”是一个十分合理的怀疑。

 

而问题在于，除了懊恼自己之前的冲动和判断错误，他并不清楚在这样一个糟糕的情况下要如何补救—他又看了一眼美国队长，而察觉到他目光的美国队长又转过头又回了他一个微笑。

 

说点什么，士兵，想想办法，你知道他对你非常好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讨厌你所以—“Rogers…”

 

“到了Bucky！”美国队长停下车有些欢快的对冬兵说，却在听到冬兵的话时细微的皱了皱眉—第二次了，冬兵默默的记下这个数字和前后的语境。

 

“怎么了？”美国队长一边向冬兵示意安全屋的方向一边问。

 

冬兵沉默着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等他输入密码后一同进入安全屋。

 

房间非常小，陈设也非常简单，一室一卫，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有密码锁的柜子。美国队长走到床边掀开床板从里面拽出几件衣物，又走到柜子前输入密码将它打开，转过头面向冬兵：“这里面是一些武器和装备，我换一下衣服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说完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

 

冬兵打开柜门快速的挑选出一杆狙击枪和一些弹药，整理好之后站在柜门边视线定在卫生间的门上等着美国队长，由于脑海中不断建立并即刻推翻的针对美国队长的多个信息获取方案和补救计划，冬兵没有意识到自己瞪着卫生间的目光有些孩子气的恶狠狠，以至于美国队长在推门而出与冬兵四目相对的时候忍俊不禁笑起来：“Bucky，你在想什么？”

 

对方的笑容让冬兵放心了一些，好吧，他似乎没有生气，所以这是个好时机来解释一下他之前的行为那么自己应该—“走么？”

 

美国队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冬兵的表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当先离开安全屋。

 

再次出发的时候他们将SUV换成了一辆Colorado皮卡，还是美国队长开车，冬兵背脊笔直的坐在副驾驶座—他突然有点放松不下来，他能感受到美国队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却不想，不，不敢转头看。

 

终于，美国队长轻轻的叹了口气：“Bucky…”

 

冬兵立即转头望向对方，紧张得如同在等待性命攸关的判决。

 

“你的记忆还没有恢复…”美国队长语速缓慢，时不时看冬兵一眼，隐约透出些谨慎和安抚的意味：“所以我需要确保你真的清楚…我们从前并不是恋人…”

 

冬兵抿了抿嘴唇保持着盯住对方的姿势没有说话，尽管事实让冬兵有些沮丧，但这句话至少听上去并不是那么不乐观对吧？

 

美国队长伸出一只手，冬兵立即握上去，美国队长微微用力捏了捏又收回手扶好变速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是你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唯一陪在你身边的人，因为对我的感激而产生任何不真实的—”

 

“我没有，”冬兵截口，车内陷入令人焦急的沉默，他努力的试图组织语言：“我刚刚确实是很…冲动…但我并不是...”他说的很费力，还好美国队长一直保持着边开车边尽力专心听他说话的状态没有打断他，“我想吻你，我觉得那是对的，我知道那是恋人之间才应该做的事情你说我们不是…那么我想…我是说，我希望我们是。”冬兵目不转睛的盯着美国队长，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是因为感激。”

 

美国眨眨眼睛，微笑着对冬兵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冬兵发现对方的耳朵似乎有些发红？

 

美国队长微微拖长了语调：“我不希望我们太过草率所以…哦我不是说我不想…”

 

冬兵现在确定美国队长的耳朵红了，他看了冬兵一眼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冬兵干脆的回答让对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所以，”美国队长加快语速，“等我们解决了神盾局的事情我们再来探讨这个问题可以么？我是说…不这么匆忙的，认真的探讨。”

 

“可以。”冬兵再一次立即回答。

 

美国队长终于笑出了声，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没有再看向冬兵而是专心的盯着前方的路面：“我猜测你可能有些在意..事实上，刚才的那个吻还不错。”

 

“嗯…嗯，好。”冬兵凝视着美国队长嘴角微扬的侧脸，他想他的词汇也许不是十分丰富，但他愿意看着对方的这个笑容，直到，地老天荒。

TBC

14.

Steve熄了火和Bucky分别从两侧车门跳下车。他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导航地图又抬起头望向门边那个稍嫌破旧的“里海营”指示牌，视线扫过周围陌生却熟悉的营房，就是在这里，他迈出了他踉跄却坚决的第一步。

 

“怎么了？”随着声音Steve感觉到Bucky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掰过去面向对方。

 

Steve顺从的转身，神情因为怀念而显得温柔：“这是我上战场前训练的营地，”他边说边拉过Bucky的手沿着外围边走边查看，“这里的教官很凶，而我那个时候是个小个子，速度最慢、力气最小、动作最笨，他总是叫我们姑娘们（Ladies），他也总能把我挑出来，‘Rogers，快点！Rogers，拿起枪！’”Steve别扭的学着教官的口气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而Bucky专注的视线让他有些不安的停下来：“…抱歉我不应该总和你说过去的事—”

 

“不，”Bucky摇摇头，但依然盯着Steve，“我喜欢听。”

 

Steve与Bucky对视片刻，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稍稍别开头，却还是勾起嘴角，总觉得在之前的那个吻之后两个人就—

 

突然他的视线定住了—

 

“Rogers？”Bucky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又转回来不确定的看了Steve一眼。

 

“军规有规定，营房五百码范围内，禁止存放弹药…”Steve拉着Bucky快步走近，“这栋建筑不应该建在这儿。”说着用盾牌砸开了门。

 

进入室内仔细的巡视之后，两人在一排隐约传来风声的置物架前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合力拉开了架子露出了后面的一架电梯。Steve拿出Natasha的手机稍嫌笨拙的在上面戳来戳去，身边的Bucky沉默的投射过来的视线让他有点窘迫，下意识的想辩解：“我其实…”

 

Bucky上前一步拿过手机操作了一下置于电梯密码盘的斜上方扫描出密码打开电梯门。

 

Steve印象深刻的看了Bucky一眼跟着走进电梯：“这很棒，Bucky。”

 

Bucky直视着电梯门似乎是毫无反应，但是Steve盯着他的侧脸没有错过他的嘴角稍微变得柔和的弧度—以现在的Bucky的标准，这就是微笑了。

 

走出电梯，Steve和Bucky进入了一间类似于集控室的房间，两人靠近控制台，上面的多线程USB接口毫无悬念的暗示着一样物品—Steve拿出U盘插入，房间内的所有器械开始运行发出轮带旋转的摩擦声，与此同时，控制台的显示屏上输出一行绿色的文字：

 

“是否启动系统？”

 

Bucky俯下身输入“是。”然后直起身和Steve沉默的等待着。

 

屏幕在挑衅式的输出“我们玩个游戏吧”之后浮现出多个闪动的光点，逐渐拼凑出一个隐约的人脸，伴随着生硬的电子音：“Rogers，Steven，1918年出生，Barnes， James Buchanan，1917年出生。”

 

Steve还在疑惑，他身边的Bucky却全身剧震，并似乎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Bucky…？”Steve转过头看到他骤然睁大的双眼，“你怎么…”

 

“资产（The Asset）脱离掌控，亟待回收和修复。”电脑的措辞让Steve皱眉，但更让他揪心的Bucky的反应—Bucky握紧双拳凶狠的瞪视着显示屏上的那张人脸，一字一顿的说：“你，已经，死了。（You，are，dead.）”

 

“1972年，我的身体死于癌症晚期，但是我的思想，在这个两百万单元的数据库中还活得生龙活虎。”

 

Bucky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前打碎那台电脑屏幕，Steve急忙抱住他拦在他和控制台之间，轻抚他的脊背：“等一下Bucky等一下…”即使只是因为这台电脑用“资产”称呼Bucky，用“回收和修复”描述对Bucky的行为，它也是注定要被Steve的拳头打碎的了，但是现在必须—“这是Fury的U盘，我必须弄清楚它的内容，Bucky，你知道它…”

 

“或许我已经不是1945年队长抓住我的样子，但我还是我。”伴随着电子音显示屏旁边的另一个显示器上—Arnim Zola。

 

Steve瞪大双眼，而他怀中的Bucky愈发剧烈的挣扎，他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那声音简直能将Steve撕碎：“Bucky对不起，对不起…”他一手箍住Bucky的肩膀一手环过Bucky的脑后，侧过头轻吻他的头发，“他死了，他真的死了，等我弄清楚真相我帮你砸碎他…我保证，我保证…”

 

“真相…”明明是电子音却莫名的透露出嘲讽，“我们铸就的是历史，而这其中，资产功不可没。”这句话中的隐藏含义让本来正在挣扎的Bucky突然僵在那里，Steve看了Bucky一眼握紧拳头：“你想说什么？”

 

“存档读取中。”

 

显示器上播放的视频内容尖锐而残忍：如果九头蛇是神盾局中的一条寄生虫、如果它的存在从未被毁灭并且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其中…

 

直到屏幕上真的闪过那条带着红星的金属手臂，并且一个举着狙击枪的身影也可以毫无偏差的辨认出它的主人时—Bucky骤然发力从Steve怀里挣脱一拳击碎了显示屏。

 

“Bucky！”Steve冲上前，“Bucky，冷静！”

 

Zola的脸在另一个显示屏上出现，Steve一边拉住Bucky的手臂一边分心询问：“U盘里是什么？”

 

Bucky似乎已经陷入混乱，他的动作毫无章法，他只是想砸碎Zola的脸，而Steve和它的交流明显激怒了他，在他无法挣脱Steve的情况下他转而攻击Steve。

 

“洞察计划，”电子音的回答从容得显得讽刺，“是我编写的一个算法。”

 

Steve堪堪避开Bucky能敲碎他头骨的拳头，不想伤到Bucky让他的回击束手束脚，他努力在打斗的间隙问出：“什么算法？有什么用？”

 

“你问题的答案足以让人心醉沉迷，可惜，你们要死了，听不到了。”

 

集控室的门突然关闭，而原本在Bucky口袋里的手机也发出示警的声音，Steve一手别住Bucky的手臂一手从他口袋中抽出手机：“导弹来袭”！

 

Steve深吸一口气扔掉手机突然抱住Bucky的腰将他扑倒在地，同时右手撑地一个翻身跃至Bucky身后横臂揽过他的锁骨将他的头扣在怀里：“来不及了Bucky！对不起！”

 

他用力勒住Bucky的脖子，在他因为缺氧动作乏力的时候，他一手抓过盾牌一手拽着Bucky，掀开一个排水盖将盾牌顶在头上抱着Bucky跳了进去。

 

几乎是立刻，铺天盖地的碎石和沙土冲泻而下，让本来只是稍微意识模糊的Bucky立即苏醒，在他怀中抽动了一下，Steve咬紧牙关，他的手臂因为竭尽全力而颤抖：“不要动Bucky…求你…求你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Bucky的声线极轻却让Steve无法忽视：“Steve？”

 

他不会预想到在一声又一声的“Rogers”之后，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Bucky叫他“Steve”。

 

他感觉到Bucky抬起他的金属手臂—

 

“你要—”在Steve完成他的话之前，Bucky的金属手指插进了旁边的墙壁，新增的支点让Steve终于不用担心他会筋疲力尽带着Bucky摔下去了。

 

 

 

冬兵抬起头扫了一眼即将飞抵的神盾局的飞机，和美国队长对视了一眼，两人迅速离开里海营。

 

夜间便于隐藏踪迹，两人默契的进入里海营附近的树林。

 

美国队长跟在冬兵身后，冬兵能感觉到他探究而小心翼翼的视线，但是他现在的状态让他无力分心去向对方解释什么—他的头痛得几乎炸裂，脑海中不断闪过他抓不住看不清的画面碎片，这种剧痛和茫然让他无助而恐惧，并同时因此愤怒而充满破坏欲。

 

终于他停下脚步一拳砸向旁边的树干同时转头对美国队长怒吼：“别盯着我！”

 

美国队长停顿了一下稍微低下头缓缓向他走过来。

 

“也别靠近我！”冬兵知道自己现在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小鬼，而显然美国队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摸摸鼻子似乎有些忍不住想笑：“你刚才叫我Steve，”同时脚下不停继续向Bucky走过来。

 

“我说了别靠近我！”冬兵后退了一步。

 

美国队长注意到冬兵的动作这次停下了脚步，举起双手做出安抚的姿势：“Bucky，我很担心你。”

 

“我很好。”冬兵回答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美国队长又露出了那种表情，那种冬兵不喜欢的表情，这让他在愤怒的间隙隐约找回了一点他之前的顾虑—关于美国队长的顾虑，这可能让他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因为美国队长似乎鼓起勇气再一次走近他，而且还伸出了手试图去碰触他的脸颊。

 

冬兵拉住他的手同时脚下别过对方的脚踝将美国队长摔在地上自己横臂抵着他的锁骨压在他身上：“你就是笨的不知道跑（You are too dumb not to run away），是不是？”

 

美国队长微微睁大了眼睛沉默了片刻突然笑出了声：“Bucky，你以前就这样对我说。”

 

他手臂下的身体柔软而顺从，美国队长并没有再试图去碰触Bucky，他只是笑意盎然的注视着Bucky，似乎是沉浸在冬兵刚刚那句话带来的幸福感里。

 

冬兵突然改换姿势双手握住美国队长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地上：“你告诉我…”

 

“什么？”美国队长的声音里是纯然的疑惑。

 

冬兵深吸一口气：“我想要…我能不能…”

 

美国队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他眨眨眼睛，有些费力的抬起上身吻上冬兵的嘴唇。

 

这个动作如同向一间充斥天然气的房间里扔进一根点燃的火柴，冬兵用力的吻上美国队长，让对方的头撞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冬兵在凶狠却绝望得如同野兽一样亲吻美国队长的间隙，还有余裕思考了一下关于树林的泥土地面不会对头造成什么伤害的事实。

 

美国队长的连帽衫和T恤让冬兵能很容易拉开对方T恤的圆领的从他的唇角顺着他的颈侧向下一路舔吻到锁骨。美国队长的手臂因为冬兵扣住自己肩膀的动作的限制不能抬高，只是松松的搭在冬兵的腰上，他稍稍偏过头以方便冬兵的动作：“我们还要…找车回D.C….所以…”

 

冬兵停顿了一下。

 

“…抓紧时间…”

 

冬兵报复性的一口咬住对方的锁骨，让美国队长猛的抽气：“轻、轻一点！”

 

直到舌尖隐约尝到血腥味冬兵才松口，同时将右手探进对方的T恤里抚上他的腰侧，急切的划过腰间的皮肤然后解开了对方的腰带，身下的身体突兀的一僵又迅速的刻意放松，但是这种变化并不能瞒过冬兵，他再一次停下动作，这一回他抬起头和美国队长对视。

 

“呃…”美国队长有些慌乱的闪躲着冬兵的眼睛，“我只是…”

 

冬兵的手离开对方的腰带按着地面试图撑起自己，而美国队长却迫切的扣住冬兵的腰将他拉近：“我不是说…我愿意的！”

 

冬兵盯着对方执拗的蓝眼睛，他知道美国队长是那种人，如果需要，可以让自己的队友踩着自己的背跨过铁丝网的那种人。

 

冬兵突然觉得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这让他的头痛没那么明显了。他摸摸对方的头发，将解开的腰带重新系好，拉着美国队长坐起来：“我们还是去找台车。”

 

 

15.

理论上来讲，考虑到当前这种分秒必争的危急时刻，以及作为一个经历过二战的老兵，在偷车这件事情上，Steve无论是在心理层面还是技术层面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他接上电线打火启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沉默的坐上副驾驶座的Bucky解释了一句：“…我一般不偷车…”

 

但是Bucky低着头，对Steve的话毫无反应，头发从他的脸颊两侧垂下来阻隔了Steve探寻的视线。

 

相较于Bucky之前攻击性过于强烈的样子，他现在这种安静反而更让Steve担心。

 

Steve一边开车前行一边扫了一眼Bucky抵在座椅边上紧握的拳头，左手扶稳方向盘，右手伸向Bucky拨开了他的头发。Bucky随着他的碰触抬头的动作有些突兀，还隐约带着点神经质，但是让Steve欣慰的是还好他看不出对方有躲闪的意向。

 

注意到对方额头上的水光，他将手掌覆上Bucky的前额，触手一片湿冷让Steve皱了皱眉：“头很痛？”

 

Bucky眨眨眼睛，似乎在辨认Steve的话，停顿了片刻才回答：“还好。”

 

“还好”就是说“痛，但可以忍”，Steve对于翻译的结果不甚满意但是当前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说：“我们现在回D.C找我的一个朋友，开车还要开一段时间，你尽量闭眼休息一下？”

 

说完要收回手，Bucky却突然抬起左手握住了Steve的手腕。

 

夜间公路上车很少，Steve倒是不担心他这样开车会发生什么交通事故但是…他疑惑的望着Bucky：“怎么了？”

 

Bucky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个未知点，似乎思索了片刻后将视线转回Steve：“我们之前在树林—”

 

“啊…”Steve轻声惊呼截断了Bucky，有些局促又有些迫切：“我只是有些分心想到洞察计划的事情有点着急…还有就是我们之前说过不要太匆忙以及我可能…啊不是我确实是有点紧张所以我就—”

 

“Rogers—”Bucky试图插话。

 

“我是愿意的我真的是—”Steve翻手拉住Bucky的手将车向路边靠了一些然后转头看向Bucky。

 

“我知道你愿意，你没必要跟我解释！”Bucky的语气有些强烈而且他似乎有些无措又烦躁的看看四周挥了挥右手。

 

“呃…”Steve卡壳了一下，他眨眨眼睛试探着开口：“我保证以后会注意？”

 

Bucky猛然转回头瞪向Steve，他用他有血肉的右手“砰”的砸了一下车前台：“停车！”

 

Steve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然后立即将本来就已经在靠边行驶的车停了下来。

 

Bucky的胸膛起伏得有些剧烈，他很生气，Steve觉得很担心但同时又有些茫然，他判断不出来Bucky在因为什么愤怒，而且他之前的尝试似乎不只没帮上忙反而还激化了矛盾？

 

“我记得我之前在里海营的地下做了什么…”Bucky注视着车窗前方的道路，声音嘶哑的开口。

 

Steve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要插话等Bucky说完。

 

“我攻击了你，而你没还手。”Bucky咬牙切齿的说话方式让Steve心惊肉跳，也让他不得不开口辩解：“事实上我最后勒住你的脖子弄晕了你…”

 

“那是因为导弹，”Bucky猛的转头看向Steve，“不对么？”

 

“…对…”Steve觉得自己终于稍微弄懂了Bucky的意思：“Bucky你没有伤害到我，所以你不要…”

 

“你根本不明白你会做什么！”

 

 

 

“我会…做什么？”美国队长的声音迟疑中夹杂着些许不安。

 

冬兵转过身看向茫然无措的美国队长：“我想吻你、我想和你做爱、我攻击你…”冬兵觉得自己眼角发痛，他闭了闭眼睛，“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你不明白你会…”

 

“我不会怎样的Bucky…我不会骗你，所以我有勉强我自己，你不需要多想但是…”美国队长贴近他抽回自己的手捧住冬兵的脸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你在害怕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的疑问让冬兵的呼吸猛的一窒—

 

“我不会跟你打的…”他就那么轻易的扔掉了他盾牌。

 

“你是我的朋友…”而自己的回应是将他扑倒在地打碎他的颧骨。

 

“因为我会陪你到最后的。（CauseI’m with you 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他是跟随着那个蓝色的身影跳下去了，但是紧接着就发生了他无从理解的时空跳跃，所以他还没有碰到他、他还没有救到他、他让一个身中三枪意识模糊的人从几百米的高空坠落，那个人的身边还伴随着天空母舰的残骸，他可能被击中、可能溺水、可能失血过多、可能…那么多不同的可能会造成他的死亡而那些所有的可能都来源于自己。

 

他剧烈的摇头试图将那一幕甩出他的脑海，却仿佛试图抹平火漆的烙印一样徒劳。

 

“Bucky？”

 

冬兵打掉对方捧住他的脸颊的手倾身向前左手扣住美国队长的后颈右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如果我要杀了你呢？”

 

美国队长倏然睁大了眼睛，又缓慢的眨动，他们足够贴近的距离让冬兵清晰的看出对方睫毛的颤抖，美国队长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小心的扯开一个笑容：“Bucky你不会—”

 

冬兵骤然收紧了金属手，鲜明的机械校准声未能遮盖住美国队长压抑的一声痛呼：“如果，我，要，杀了，你呢？（If, I, want, to, kill, you?）”

 

美国队长再次抬起右手抚上冬兵的脸颊，后颈的劲力让他的指尖有轻微的颤抖—那颤抖透过冬兵的皮肤传递得清晰而致命：“你不会的。”

 

冬兵盯着对方的蓝眼睛，非常漂亮的蓝眼睛，最重要的是，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真的，那些关心、担忧、喜悦、信任，都是真的。

 

他强迫自己松开对方，转身拧开车门，身后的美国队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要Bucky，你不要走，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好不好？”

 

冬兵抿紧嘴唇看着对方哀求的神情：“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美国队长第一次露出了有点生气的表情：“你并没有伤到我，你刚刚的假设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已经做过了…”冬兵的声音极轻。

 

“什么？”

 

“我说，”冬兵提高音量，放缓语速说的清清楚楚，“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

 

 

16.

美国队长缓缓的睁大了眼睛，似乎是茫然又迷惑的摸摸鼻子，然后微挑嘴角露出一个笑容：“Bucky，你说的我不是十分明白…”

 

冬兵瞪着美国队长，对方的笑容小心翼翼得有些刺眼，但是他知道那种小心并不包括对自身安危的担心—美国队长的手还固执的扣在冬兵的胳膊上—对方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料熨烫着自己的手臂，让他不适，让他想抽回手臂却又出于某种鬼使神差的力量定在原处。

 

“我过了两遍。这两天。”冬兵极尽简略的把重点扔出去。

 

美国队长似乎被这样突兀的措辞彻底弄糊涂了，他沉默的盯着Bucky，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迟疑的笑着摇摇头。

 

冬兵烦躁的抿了抿嘴唇，费力的试图说明：“这些事情…刺杀Fury、洞察计划、你从神盾局出逃，它们都发生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又经历了一次，”冬兵微微偏头努力思索，“我知道谁是神盾局的叛徒，我知道你们要阻止天空母舰的发射，我还知道红头发的女人要和你逃亡，我知道所有事是因为它们已经发生过了，你…你明不明白？”

 

“你是说…”美国队长轻轻的吸气，试探着缓慢的开口，“时间旅行？”

 

“对！”冬兵猛力点头，松了口气。

 

美国队长定了定神，突然拉起冬兵的手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将自己砸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在迅速将车速提高到限速标准后松开了变速器操纵杆握住了冬兵的手。

 

冬兵瞪向美国队长专心致志开车的侧脸：“你在做什么？”

 

“回华盛顿，”美国队长转头面向冬兵：“我之前对你的信息的准确性其实不是十分有把握，现在放心多了。”说着还有点愉快的笑了一下。

 

冬兵愣怔了片刻，他扫了一眼美国队长与自己交握的手，有力但是不至于让人疼痛，他将自己的手抽出，而对方的手在半空中定了片刻，接着似乎毫不在意的扶回变速器操纵杆上。冬兵转头观察了一眼车窗外的情况，就感觉到巨大的后加速力瞬间将他压在副驾驶座靠背上，同时“咔哒”一声，车门落了锁。

 

“......”冬兵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车锁，好吧，他可以先把必要的事情说清楚：“我一共打了你三枪，一枪在左腿，一枪穿过背部，还有一枪在腹部，”冬兵边说边扫了一眼身边人，而对方在车行平稳的前提下又踩了一脚油门，考虑到之前的时速就已经超过了100英里，冬兵认为他可以断定对方把他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肋骨和颧骨有损伤，大量失血，最后从天空母舰上掉到了河里…”冬兵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毫无波澜，事实上他用读无关紧要的人的病历的表达方式实现了这一点，他也没有再看美国队长而是盯着车窗外发呆。

 

在用了充分的时间没有等到对方对自己回应了之后，冬兵抬起手拉住车门。

 

“这附近车不好找…”美国队长突然开口让冬兵僵在原地，“你不要弄坏它。”

 

“…那你开锁让我下车。”冬兵承认他对于这样的美国队长有点适应困难，他卡壳了片刻硬邦邦的回答。

 

“我是从天空母舰掉到了水里又不是砸到了地上，而且你那三枪的位置并不致命，”美国队长的语气十分平稳，居然听上去完全是实事求是的态度，“这种程度的伤并不会…”

 

“当时你已经失去意识，而且还有天空母舰的残骸和你一起坠落，即使你没有被击中，溺水也会杀了你。”冬兵截口打断美国队长，他的语气十分笃定，笃定到他虽然没有在美国队长无懈可击的侧脸上发现任何东西，却未能忽略对方握住变速器操纵杆用力至泛白的指节，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他预料中胜利的喜悦，反而让他只想将那只手拉过来捂在胸口。

 

“…你当时…你的脑子…是不是…”美国队长转过头望向冬兵，他的眼睛明亮，但是冬兵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潮气，一丝…致命的、足以让他为此做出任何承诺、更何况只是回答一个简短的“是”的潮气，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冬兵知道只要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就足以撑起他所有的期待，就可以赋予他足够的勇气—

 

冬兵突然伸出手砸碎了车窗。

 

“Bucky你—”

 

他转头最后看了美国队长一眼，“自己小心。”说着右手伸出窗外扣住车顶就要借力跳出车外—

 

“去他的JamesBarnes你给我住手！”

 

美国队长突然停下了车，急刹车的惯性并不会在冬兵已经为跳车调动了全身的战斗神经的情况下造成什么不便，真正让他停下他的动作转头愣愣的望住美国队长的是对方的愤怒。

 

他跟美国队长相处的时间严格意义上讲其实才几十个小时，但是对方的态度是非常简单明了的，他以自己的一切需求为优先，温柔、耐心、近乎纵容。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并且不会让人有任何误解的绝对是针对自己的愤怒让Bucky在惊讶之余感受到一丝他不熟悉的恐慌—关于这个人是否还在乎自己、还重视自己的恐慌。

 

他第一次有些惶惶然的望向美国队长。

 

他的表情一定是有点可怜了，因为美国队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开了锁推开车门下车并绕到冬兵的车门边，打开车门将他也拉了下来。

 

冬兵茫然的下车看着美国队长举起手指向远处还隐约透着火光的里海营。

 

“那是九头蛇，他们用电脑保存了Zola，他们渗透了神盾局，他们还用神盾的系统发射导弹随便轰塌一座营地，然后你说过、Zola也说过，他们要来回收你，你知道你会有多危险么？”美国队长握住冬兵的肩膀。

 

“我能保护自己。”冬兵下意识的辩驳，在看到对方的表情时立即啪的闭上了嘴。

 

“Bucky我不能让你…”美国队长停顿了一下转而换了个角度：“那我呢？”

 

“你…”冬兵停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想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你有那个红头发的女人，还有一个有翅膀的男人，他们会保护你的。”

 

“有翅膀的男人？”美国队长疑惑的睁大眼睛。

 

冬兵皱了皱眉试图描述：“黑人，跟在你身边，差不多高，很结实…”

 

“Sam！”美国队长恍然大悟：“…是Sam，”他似乎有些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你还知道Sam…”

 

“我和他…”打过一架，冬兵充满智慧的把句尾收回嘴里，但是这让他想起那个男人的翅膀被自己扯掉了，而那个女人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天空母舰上美国队长要被自己打死的时候他身边并没有别人…他突然对于美国队长的朋友们的可靠性有了严重的怀疑：“除了他们两个你还有别的人么？他们两个也不是特别有用。”

 

“天哪Buck…”美国队长摇着头捧起冬兵的脸颊，“你不想离开我对不对？”

 

冬兵垂下眼睫避开对方的视线，他当然不想离开他，他只要稍稍不看着他，他就会做出各种危险的事情，但是如果那危险是来自于自己—

 

“你怕你伤害到我，你怕我有危险，怕我难过，你说你觉得吻我的时候是对的…”美国的声音温柔得像他素描簿上的Bucky翘起的唇角，“你爱我，你知道么？”

 

他听到"that"的尾音带着一丝柔软和瑟缩伴着夜风滑过耳边又消逝在远方。

 

“我爱…你...”冬兵缓慢的重复，带着一点磕磕绊绊，他望着美国队长，他们脚下是一条荒凉的公路，他们背后是远处隐约冲天的火光，他们周身覆盖着里海营的尘土和树林里的枯枝，但是就好像他们之前的那个吻，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突然一切都对了，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我爱你。”

 

美国队长缓缓的挑起嘴角，眼睛明亮得好像落满了星光，“对，你爱我，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管控制住自己有多难，你都会做到的，我知道这可能是你一个人的战役，我能做的只有相信你，但是你会赢的，因为你想要、你必须，让我留在你身边。”

 

也许是因为他的头痛，或者是因为“你爱我”这几个字，总之可能他的脑子是不那么清醒，因为如果他清醒他很怀疑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缺乏完备计划的高风险指数的决定。但当他点头的时候，他知道他答应了什么，而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可以做到的，因为，如果将努力控制住自己让自己留在美国队长身边理解成为了美国队长赴汤蹈火？他隐约记得这件事情他很熟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