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刀锋】【诚彬】叹息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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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熙珉案一审第一次开庭赵馨诚没有去旁听。

 

天寒地冻,北京的雪一场接一场,再加上时进腊月,和中国任何其他地方的人一样,首都人民也是要过年的,而这个“人民”的群体里除了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当然还有很多捞偏门的。

 

而且白局还不是“白局”只是“白副局”,赵馨诚深刻体会“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话,白副局的脾气较白局只大不小,根本撑不下赵馨诚总想着事假病假年假层出不穷的幺蛾子。于是赵馨诚为了首都人民和他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勤勤恳恳苦大仇深的扫街。

 

天擦黑的时候赵馨诚回到支队,一进门就拨打韩彬的电话,出人意料的是,电话响了一声就立即被压掉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5点20,抬头张望了一圈一把扯过手里拿着一沓检验报告步履匆匆的何靖诚:“老何,现在是五点二十吧?”

 

老何扫了一眼赵馨诚手中的手机,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抬起头一脸看白痴的不可置信:“五点二十一?”

 

“就算骆熙珉的案子有点复杂…一整天也应该审完了…”赵馨诚松开老何,满心疑惑的自言自语。老何奇怪的挑了挑眉走出两步脚下一转又迈回来:“彬没接你电话?”

 

“嗯?啊,对,他按掉了。”赵馨诚皱着眉瞪着手中的手机,仿佛在等它自己变成鸽子或者兔子或者礼帽或者玫瑰花。

 

老何的眉毛都要挑进头发里了:“彬可能有事在忙不方便接电话?”他试探着问。

 

“那他会发信息过来。”赵馨诚等了三分钟确定不会有短信发过来,快步走到桌前抽出通讯录开始翻:“东城区法院电话多少?”

 

“哎馨诚—”老何伸手拍在通讯录上才能换得面前人的一个注视,他停顿了片刻斟酌着开口:“你不觉得…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必要随时随地向对方交代行踪?”

 

“嗯,对,”赵馨诚从善如流的点头,却又一脸诚挚的辩解:“但是他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老何眨眨眼睛。

 

知道我会担心他的安全。赵馨诚张了张嘴又合上,摇摇头从老何手下拽过通讯录终于将电话打到东城区法院:“…京法刑初字第392号…对,被告骆熙珉…结束了?什么时候?…好…好我知道了,谢谢。”

 

赵馨诚放下电话,不死心的又拨了一遍韩彬的号码,这一次也通了只是干脆没人理了,不过赵馨诚依然撑够一分钟,直到听筒里传来了机械的女声“对方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才放下手机,在桌前静默了片刻。

 

“馨诚你…”老何扫了一眼赵馨诚的神情,迟疑了一下,话锋一转:“庭审结束了是吧?”

 

“嗯…中午就结束了。”赵馨诚低声回了一句,同时微微低下头,避开老何从茫然到疑惑,到逐渐转为探究的视线。

 

彬如果…不,彬就算要走,也会等骆熙珉的案子审结,不管这个案子是不是用以接近孟京涛的掩护方法,他已经看到了彬对于这个案子投入的精力。现在才一审第一次开庭,虽然骆熙珉的病例和医院同事的口供可以支持她遭受家庭暴力的事实,甚至对她的验伤都可以判断出两人在他丈夫死之前进行了厮打,但是凶器,即使是为了防身,带把匕首在身上也太有提前谋划的嫌疑…

 

总之变数太多,彬绝不可能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赵馨诚完成了逻辑链,勉强达到了自我安慰的效果,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对老何露出一个微笑:“他可能…确实挺忙的吧。”

 

“…嗯你…你等会儿他应该会给你回的。”老何有些刻意的扬了扬手中的报告:“我还有事那我先去…”

 

“哦对,你去忙你去忙。”赵馨诚赶紧摆了摆手。

 

何靖诚临出门前回了一下头,看到赵馨诚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似乎是百无聊赖的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和水杯。他开始深刻反思他最近对他的朋友们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不知道馨诚和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是刚刚那个眼神—

 

只不过是一个电话没打通,可是那个眼神…为什么连他看到都莫名觉得心慌。

 

 

 

在赵馨诚将桌面整理好甚至已经拿出扫帚扫过室内一半韩彬终于回电话过来:“馨诚,你刚刚…”

 

“你在哪儿?”赵馨诚直接截口打断。

 

“我在王府井这边…”

 

“王府井?”但是从听筒传来的背景音显示,韩彬周遭的环境很安静,应该是在室内,赵馨诚皱起眉:“王府井哪里?”他不是故意要显得咄咄逼人,他已经克制住自己没有去纠结彬的前两个电话,但是现在彬的位置—

 

“王府井大饭店,你是不是还没下班?这儿离你那儿太远了,我这就回去了,有事等我回去再说?”韩彬却似丝毫没有察觉他语气中的攻击性,适度上扬的疑问语气透出征求意见的意味,谦和得体,只是确实显得客气。

 

对,客气,从广州回来就开始无处不在的客气。

 

赵馨诚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他当然知道这种客气产生的原因,但是他毫无办法,他已经在怀疑彬对他的纵容和各种配合真的是来自于那句“你有什么条件”但是…

 

不,不能想这件事情,他现在如同把头埋进沙地的鸵鸟,通过逃避来自欺欺人还偏偏乐此不疲。

 

赵馨诚强迫自己调整出轻快的语气:“我在支队啊,今天扫街折腾了一整天,你来接我一下?”

 

“啊…”彬的迟疑有些明显,但是还是应承下来,“好,只是晚高峰,可能你要等久一点。”

 

“没关系,正好我手头还有些活没干完,我不着急。”赵馨诚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彬从王府井到这里少说也要半个小时往上,他着急也没用。

 

问题在于—王府井大酒店…离东城区法院倒是不远…但是彬刚才在室内,应该还是房间内,按那个位置的人流量,大堂或者餐厅都不会那么安静,所以彬他是去…和谁见面吗?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韩彬的车到了分局门口,赵馨诚自然而然的坐进副驾驶座,转头对上韩彬的眼睛,虹膜中央的黑如同古井深潭,他却依然无知无觉的笑得像春雪初融:“今天案子顺利吗?我听说中午才结束?三个小时?”

 

“还好,”韩彬启动了车子,转回头直视前方:“可能会有第二次开庭。”

 

“第二次开庭?”赵馨诚挑眉,“什么时候?”

 

“还不确定…”韩彬摇摇头,“一个月之内吧。”

 

“检方是对证据链有异议还是…”赵馨诚有些担忧的皱起眉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赵馨诚盯着韩彬波澜不惊的侧脸,对方好像只是开车开得很专心,但是赵馨诚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只是看到他微垂的眼睫就知道他其实是心不在焉的在思索别的事情:“彬,你是不是累了?换我来开?”

 

“什么?不用。”韩彬摇摇头,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因为红灯停车,却突然开口:“孟京涛祖籍湖北,出生地广东惠州,从他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到工作,从惠州到海外到广州,到他进入第一人民医院,直至最后失踪,他在民政司法医疗所有体系内的档案都连续完整清晰,如果按信息和数据来看,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彬语速有点快,他抢在红灯结束前说完了这段话,然后在绿灯放行的时候一脚油门轰出,让赵馨诚下意识的一愣,但是一个刑侦人员的基本素质却让他立即意识到这段话的意义,更别提他还遇到过一个类似的—那个躺在花园泥土里的“真正的”庞欣…

 

“如果你确定孟京涛不是他的真实身份—”

 

“我确定,而且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彬是已经得到了孟京涛的资料?那他今天去见的人…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赵馨诚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个人或者组织能够毫无破绽的虚构一个不存在的人,所以,一定是真的有一个孟京涛,只有真正存在的人才能无懈可击到这种程度,所以—”

 

“所以,”韩彬语声如冰,“我知道这个假的孟京涛是因为怎样肮脏的理由要用别人的身份隐藏自己,你不知道没关系,但是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自然死亡正好为他所用的概率会有多低…”韩彬没有再说下去。

 

赵馨诚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干涩而嘶哑:“我知道那概率有多低,我也知道是什么肮脏的理由,我知道。”

 

“…什么?”韩彬的声音因为迟疑而放轻,同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他探手入怀去摸手机扶着方向盘的左手却一晃带起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和从后车传来的愤怒的车笛声,韩彬千钧一发之际收回右手将车拨回车道内,手机却掉到地上。

 

赵馨诚弯腰将手机捡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家里打来的,你靠边停车。”

 

“不用,手机给我。”韩彬目不斜视的开着车同时右掌摊开,示意赵馨诚把手机放上去。

 

“我说靠边停车,你着什么急?”铃声依然在响,锲而不舍到令人焦躁,赵馨诚迟疑着,韩彬却似未卜先知一般提高音量:“不许挂断,把手机给我。”

 

赵馨诚咬牙,最后认命的按了接听打开扬声器举到韩彬面前。

 

接通后的电话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赵馨诚疑惑的瞪着上面已经开始默默读秒的计时器,正想询问韩彬却开了口,那语调柔和得仿佛晴空下的云朵或者37度的温水,温暖熨帖得一塌糊涂:

 

“依晨吗?

 

我今天可能回去晚一点,抱歉之前忘记跟你说。

 

你不要等我吃晚饭,我会尽快…”

 

“多快?”女孩稚嫩的声音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平静,而韩彬听到她这言简意赅的唯一一句回应却笑起来:“我说了时间你会一直盯着钟…”

 

女孩又不说话了,韩彬等了片刻才开口:“你去吃饭吧,先挂电话好不好?”

 

“嗯。”女孩应声挂断了电话。

 

韩彬轻轻地松了口气,没再说话而是一路开到赵馨诚家楼下,停了车转头望向赵馨诚。

 

 “彬其实…”赵馨诚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他有些做作的吞吞吐吐却还是成功引得韩彬微微偏头专注的看向他,赵馨诚向前倾身似乎是想压低声音说些什么,同时伸出手—

 

拔下了韩彬的车钥匙。

 

韩彬睁大了眼睛望向赵馨诚,又似乎有些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钥匙孔,苦笑:“你有事情就直接说,难道我会不听吗…”

 

“那我就直接说了,”赵馨诚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知道陈娟因何而死,正义、执拗、或者一个医者的良知?就算得到不识时务的评价就算这些都是糊弄孩子的童话,红色高棉是始作俑者,但是执刀的人…和陈娟同行的医疗援助团就是你最直接的仇人。所以即使不提真正的孟京涛,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韩彬望定赵馨诚,但是他的反应却不是震惊而是立即陷入了思索,片刻之后他的若有所思转变成了一种…疑惑:“你…咳…”他清清嗓子,“你不应该知道这些…之前你知道我去广州想杀孟京涛我还能为你找到一些合理的理由,但是这些内容…我想不出你能知晓这些信息的路径,每一条路都走不通,”他眨眨眼睛,脸上的探寻和好奇一如孩子的求知欲般简单直接,“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因为我已经看完剧本知道每个生旦净末丑的真实身份和核心冲突了—当然不能这么说,赵馨诚绞尽脑汁想不出任何可以说得通的理由,韩彬却体贴的笑了:“又是不能说的对吧?可是你真的很奇怪…馨诚你还是我的朋友赵馨诚吗?会不会只有皮是真的里面早就换了?”韩彬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赵馨诚的肩膀。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还要尖锐,赵馨诚忍不住扶额,还好韩彬似乎并无察觉只是把他不小心说出口的真相当成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调侃,但是紧接着韩彬目光一凝:“你可能真的知道他们做了什么那么…”他的声音仿佛滑进夜色的游魂,柔和却没有生气:“难道他不该死吗?”

 

赵馨诚对上那双眼睛,那里面居然是一种…纯真。

 

他早该有所防备他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可以把他认为该死和碍事的人毫不留情的杀掉的人,这样的人会有怎样一个完整而坚固的价值体系以支撑他的每一个决定,因为相信所以无畏,因为无畏所以纯粹。

 

他相信孟京涛,不,梁枭,他相信梁枭该死,所以他要杀了他,但问题在于,赵馨诚自己也相信梁枭该死,这种割裂的思绪让他感受到一种被撕扯的疼痛。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转而偷换概念:“你知道我从来不是想保护他,我是想保护你。”

 

“可是我不需要保护,除了不科学的你,我不会有任何问题。”韩彬的神情一如他往常的温和沉静,和他自负的言论一点都不搭,赵馨诚却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你…”赵馨诚张口结舌了片刻,无奈的叹息:“可惜我在这里。”

 

“是啊,”韩彬笑起来,他很少笑得这么爽朗,这么灿烂,这么好看,这么…危险:“可惜你在这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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